話隱而不發,季知常已然明白。
面罩下臉色看不清,雙眸中的神采在驟然間凝聚,本是大大的瞳孔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光芒般,迅速收攏起來,保護著眼睛不被傷害。這屬于一種自我保護意識,也是種無意識的行為。但在季知常身上,更多的是身體的本能體現,他知道后面的話對他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接下來的談話或將變得不輕松。
季知常已經有了預估,但他依舊保持著對李立青的尊敬。
在帝國的任何角落,帝**神的名號都不允許有任何輕怠。
作為最忠于陛下的黑冰臺,時時刻刻為保護帝國的榮光而準備犧牲的季知常來說。要是今日,李立青想要取他的性命,或者做些別的動作,如殺光河北道官場的高層,他也不會有任何阻止,更加不會選擇了與李立青為敵,這就是他對某些事的態度。
李立青很是滿意這種態度,站起來,凝望外面秋雨漸緩,眼底擔憂涌現:“我知道你的性格,在面對不重要的事面前,總是會選擇貪生怕死。而前去渝關邊境,便是件讓你討厭,卻找不到任何可以離開的借口。”
說罷,渾濁的雙眸登時清明睜大,如同陰冷的蛇,寒聲道:“眼前便是個絕佳的機會,離開河北道,離開晉陽,回帝都去稟告楊繼新被殺的事,我相信陛下不會因此說半句指責你的話,且從此之后,你或將平步青云......”
“您,不想調查清楚這件事?”季知常皺眉道。
李立青卷動著寬大的儒袍袖子,抬起下擺走下階梯,走到綢布面前,指了指外面的晉陽天空。
“有很多人都不愿意你繼續調查下去,在他們心中,楊繼新早已是個必死的人。至于是怎么個死法,想必他們也不會在乎,可要是你挖出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那你的死期想必也應該到了。”
這番話很冷,常年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季知常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種感覺上次出現,還是在那位年輕侯爺離世的時候,滿殿跪著的都是黑冰臺的從屬,連是那位常年跟在皇帝陛下身邊的臺丞大人,也都低著頭跪在冰冷的大殿中,渾身顫栗,不敢發聲。
今日又是出現這種情況,是否隱隱有所指向。
季知常相信身體的直覺,毫不猶豫的點頭:“老元帥的話我一定聽進去,回到驛館,我就會撤掉黑冰臺的人,立即回帝都......”
后面的話,李立青并未聽清楚。
望著綢布外秋雨中,隱隱可見的身影,他微微嘆息。
“何必要去,何必要去......”
常庚從后面走出來,不明白老爺為何如此。
正打算開口詢問,李立青轉身搖頭,自言自語離開:“若他是必殺的人,又怎么留到此時!”
說完這句話,他想到了那位遠在帝都,天威浩浩的皇帝,又是無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