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錢收起來,不要外露,”趙旭說著就要走,這人才明白趙旭為什么將自己趕到這個僻靜的地方,原來是怕在大街上給自己錢,被人盯上,說不定就被他人搶了去。
趙旭走出了一截,聽到那人在身后嚎啕的大哭,他心里一酸,想起了自己前不久顛仆流離的日子。
——可是如今,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流浪!
那個被趙旭施舍的人在沒人的角落哀慟不已:“哪里還有家啊……都死了,都死了啊……”
這人家中慘變,身負有傷,被人歧視冷落頻遭白眼時,都咬緊牙關,可是被這個好心腸的少年一通關懷,卻被觸動了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許多的委屈傷心再也止不住,終于痛哭起來。
就要走出城門,趙旭看到路邊站著幾個高矮不一的男女,都是半大的孩子,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顏色的衣裳,臉上也五花六道的,看不出本來面目。
有個成年男子弓著腰,眼睛卻在注意路過的人,看有沒有人有收買這些孩子的跡象。
這種事趙旭真的已經司空見慣,他走到了城門的門洞里,聽到那個賣孩子的男子在向誰推薦哪個孩子機靈懂事又會干活,但是買家似乎不太滿意,那個男子就說自己是正經的牙人,這幾個孩子都是正經的途徑來的,自己都測過他們的身體,絕對沒有疾病,而且都手腳利索,買回去絕對是賺到了,云云。
此時律令規定產業、人口、畜乘的買賣必須有牙保。牙保就是牙人,就是中介。盡管那個男子說的巧舌如簧,似乎買賣還是沒有成功。
這時,趙旭猛地聽到了一聲女子的哭叫,他一愣,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趙旭屏足而立,過了片刻,才知道那個賣孩子的牙保因為半天沒開張,在打罵被賣的孩子出氣,只聽一個女聲在抽抽搐搐的啼哭,聲音斷斷續續的:“……別打我,我會表現的好,讓人家將我買去,給你賺錢……”
趙旭登時心里“嗡”了一聲,全身宛如被雷擊一樣,他立即調轉回頭到了門洞的邊沿,往那邊看。
只見那個牙保沒有說話,只是手腳十分狠毒,一會在這個孩童身上踢一腳,一會在那個孩童身上打一拳,被打孩子都弱不禁風,瑟瑟發抖著淚流滿面,有個被賣的孩童這會趴在地上,似乎是個女的,趙旭看不清她的長相。
等了一會,這孩子起身,趙旭定睛看去,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再看,登時熱血上涌,全身幾乎要炸裂,就要立即過去和她見面。
剛剛沒有留心細看,這女子在幾個孩童中間夾雜著,也分辨不出來,這會趙旭已經瞧清楚了,這個倒地剛起來的女孩,就是綏州木家的姑娘木蘭!
木蘭!
是木蘭!
千真萬確。
臉孔雖然瞧不清楚,可是她那雙大眼睛卻極易辨認。
可是木蘭怎么會在這里,在延州出現?
除夕夜里,意圖打劫的高云翔派去的那伙人不是已經被木家給報官抓獲了嗎?
難道是脫逃的高云翔報復,將木家怎么了?
否則小木蘭怎么會在這里,會被販賣?
木蘭的父親木晏,她的母親高氏,還有她的弟弟寶兒呢?
趙旭深吸了幾口氣,壓制了自己的沖動。
高云翔會不會在延州?
冷靜了一會,趙旭重新進到城里,在街道的另一邊找了店坐下,隨意要了幾樣東西,注意著對面的木蘭。
她瘦了很多,個頭卻長高了一些。
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是賣兒賣女的,這個牙保的生意一直就沒有開張。
到了下午時分,牙保將幾個半大的孩子趕上了一輛驢車,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