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荊棘正和柴剛道別,并告知讓他不用過分憂慮。
“罷了,若能多活些時日,便是最好,若不能,我也無憾了。”
柴員外說著,拉起了身旁周夫人的手掌,兩人十指緊扣,相視一笑。
人生能遇良人,已是無憾。
“倒是你們,都有出息了,我真替朝歌感到高興。”
“以后有空,歡迎回來看看,但.....切莫再困在這一方小天地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屬于更大的世界。”
李家大人們,都在和柴員外夫婦道別,可坐在馬車上的小李瑜,卻左顧右盼,心思定不下來。
他一直沒瞧見柴芳,原以為,她至少會來送送自己的。
想著,李瑜越發失落,低著小腦袋,有些委屈。
“小瑜子!”
忽然,馬車后方傳來一聲清脆的稚童聲,他忙回頭望去,只見柴芳雙手抱著一個風箏,上氣不接下氣的踏著泥濘,一路小跑過來。
“芳芳。”
李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眉間有著藏不住的喜色。
“這個,給你!”
柴芳跑到馬車側畔,將風箏遞給了他。
李瑜抱起風箏,只見箏布上,竟用毛筆繪著畫,兩面皆有,各不相同。
風箏正面所繪,是他和柴芳兩人在田里放風箏的景,盡管畫工粗糙,筆法稚嫩,但能看出來,她用心了。
而在風箏的背面,則是有些抽象,只有柴芳一人。
背面畫中的柴芳,膀大腰圓,一臉兇相。
“小瑜子,往后到了離陽府,你若是想我了,就看看風箏正面,若有人敢像我欺負你那樣似的欺負你,你就把這風箏背面給他瞧,告訴他,你是我罩的。”
“若他還不怕,你就回南山村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去縣府,替你收拾他!”
“恩!”
小李瑜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眶微微濕潤。
原來芳芳還是惦記自己的,還擔心自己到了府縣會受人欺負。
原來那天她不是不愿和自己交換禮物,只是還沒畫好......
小李瑜的手掌死死的攥著風箏的支架木桿,視若珍寶。
道別了柴員外一家,李家六口人乘著馬車,輕裝上陣,駕馬離鄉。
.......
.......
這是大離王朝乾元六十一年的秋天。
大離國罕見的能君正勵精圖治,雄心勃勃,還在想著如何將王朝根深蒂固了數百年的國柱世家連根拔起。
冊立至今,已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太子曹光,瞧著穩坐大位上的父皇,仍是春秋鼎盛,心知熬不過了,正猶豫著是否要逼宮謀逆,悲呼一句這天下豈有六十年之太子乎!
李、余、趙、劉、陳五大世家,正議論著乾元皇帝的舉動,嗤笑其挾泰山以超北海,可笑不自量,并準備商議是否要聯合諸多世家,在朝堂上與這位能君扳手腕。
隱世的練氣宗門,仍在避世修仙,唯有三入皇宮替乾元皇帝續命的五仙觀涉足紅塵,并香火鼎盛。
江湖里,屹立絕巔的獨夫仍舊天下無敵,萬軍易辟。
當留名百余年的老劍神裴鈺,逐漸被人忘記,而今被稱作劍神的,唯有那個不修邊幅,愛吃紅燒肉的中年漢子。
.......
廟堂間帝王將相的勾心斗角,山林里練氣士的清心寡欲,江湖中大宗師的威名赫赫,都過于高遠,引人向往,以至于還沒人注意到,在大離王朝明州云山郡離陽府的某個偏僻小村子里,前幾月死了個莊稼漢。
那個死去的莊稼漢,大兒子僥幸中了秀才,取了案首,帶著家族六口人,第一次脫離農籍,離開村子,抵達更大的世界。
第一卷,南山隱。
此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