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生呆了半晌,似是才反應過來。
“我死了?我死了?”
他喃喃自語著,這才如夢初醒,面露凄苦:“原來......我竟已經死了。”
被點破這個事實,王童生面色灰敗,仰天長嘆。
李策之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忐忑。
也不知幫他點破生死,是好是壞?
良久,良久。
他緩緩轉過身子,沖李策之長長作揖及地。
“我此生,執念太深,鉆了牛角尖。
一生困頓,卻終難如愿。
而今,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回家見見故人,還望,李老弟能送上一程。”
他已很多年沒回西河村了。
也有很多年,沒見過親人了。
起初離鄉,是為了激勵自己發憤圖強,而之后,一直沒有回家,則是無顏面見家人。
也害怕回到西河村,會受鄰里街坊的閑言碎語。
以至于一直希望能考上功名,風光返鄉。
近些年,哪怕是舉債借錢,他都從未回過家,大都是尋些昔日友朋資助,才得以過活,繼續科考。
屢敗屢戰,只因自己為此付出太多,希望有朝一日科舉得意,能將失去的悉數尋回來。
這樣的心態,是錯的。
得知自己已死,執念消散,他倒是想開了。
唯一的愿望,便是回家看看。
“也好。”
李策之思索片刻,倒是點頭答應下來。
遇上這老童生,也算是一段緣分。
他只希望自己能陪他回鄉瞧瞧,倒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
......
西河村,位于南山村不遠處。
中間只隔了一個村落,腳程也就七里地。
從南山村夕水河畔走過去,一個時辰便夠了。
李策之和王童生亦步亦趨,走在鄉間泥濘小道上。
他不時朝兩頭張望,似乎有些年頭沒回來,這家鄉也有了許多變化,讓他感到新奇。
“那是隔壁宋寡婦的田,年少那會兒,我時常去幫她做農活。”
他憑著記憶,認出了鄰家田產,難得露出高興的情緒,似乎想起了幾十年前,未曾背井離鄉,獨自庸碌前的往事。
“王兄,家中可還有近親?”
李策之一面聽著他介紹,一面詢問道。
“近親?我父母去世得早,上頭只有一個大哥。
二十余年前,我走時,他已成了親,生了娃,估摸著,這會兒當爺爺了。”
王童生說著,面色又黯淡下來。
若不是他眼高手低,鉆入了牛角尖,這會兒,應當也是有家又有田,去了媳婦生了娃,子孫滿堂了吧。
何至于如今孤苦一人,死的凄涼。
感受到王童生情緒不對勁,李策之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一人一鬼,很快走進了西河村。
在西河村頭的一家農戶門前,他停了下來。
“這是......她嫁的那戶人家。”
“當年,我一心撲在科考上,做著白日夢,卻半點也不用功。
她說她看不到希望,便放了手,與我同村的一位農戶成了親。”
王童生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得知這個消息,我大受打擊,暗暗發誓,若能考中功名,有了富貴榮華,便來村里接她,帶她私奔。”
“但在此之前,我便不想再回村,以免,瞧著糟心。”
過去了這許多年,王童生依舊是對這件生平憾事念念不忘。
他一直沒考中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