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暴雨漸小,變成了秋日里隨處可見的連綿小雨。
洛州是商業大城,人流密集商客往來不斷,有很多來自雍州秦國或者冀州韓趙魏獵人和獵物三國的大商。昨日一場大雨,讓許多商隊都困在了城內,今晨雨一小,趕緊起來處理受潮的貨物,天只是剛蒙蒙亮,城內就已經是人流滿道了。
淅淅瀝瀝的綿綿細雨,落在胭脂巷的青石小路上,李跡打開醫莊的大門,看著外面濕漉漉的地面和隔壁已經來個幾個客人的酒鋪,笑了笑,里面的越晗雪還未醒來,她從來都是睡過中午的,李跡便在桌子上給她留了一張字條。
“我去了,但如果到午夜還沒回來,你就去刑事府找柳綺,把所有與我有關的資料全部銷毀,那樣他們就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他換了雙舊草鞋,打了柄舊傘走出了門,小心翼翼地拿出醫莊內唯一顯得貴重的那把銅鎖,將門鎖死,然后把鑰匙丟進了旁邊一條淺淺小溝里。
如果連第一步都失敗了,那他也就不用回來了。
……
洛州刑事府。
司刑胥方褐大人正在府內坐著飲茶,他的面前是洛州城的士師鐘越大人。
“既然沒有抓到湘夫人,那為何裘大人不派本官出動所有洛州城衛軍搜索,而是讓誅候急急趕回京城呢?”
方褐輕飲一口熱茶,呼氣說道:“據說是因為湘君的緣故,斷劍奴在與他們二人交手時,發現了他們是截教余孽,原以為是兩個會使影子傀儡的影魔,卻沒想到這對楚國內赫赫有名的夫妻修行者,竟然本就是一死一活,湘君是湘夫人的影子傀儡,湘夫人是主身影魔,斷劍奴殺了湘君根本沒用,反而被湘夫人用影子替身術逃走了。”
鐘越對截教影魔什么的不是很了解,問道:“那誅候這次是行動失敗,沒有一點收獲了?”
方褐搖了搖頭,道:“還是有收獲的,影子傀儡雖然本來就是死靈,無法再被殺死,但只要在道家真火之中燒灼個三天三夜,就會徹底魂飛魄散,連帶著主人本身也會受到神識上的損傷,而道家真火只有闡院才有,所以誅候這才帶著湘君尸體趕緊回京,這樣即便沒抓到她,也能廢掉她近乎九成的修為。”
“我雖然沒見過湘君,但也聽說他是個羽扇綸巾的儒雅君子,楚國巫山祭神時,無數楚人曾睹其在湘水上和湘夫人共舞的風姿,他居然只是個沒有神智的死靈?”鐘越嘆道,大感驚奇。
“是啊,能把影子修煉到擁有人身實體化,她本身的影魔修為恐怕已經達到第四層了,還好影子雖然是影魔最強的利器,卻也是最大的弱點。”方褐也感嘆道。
“畢竟是能將太師府屠盡的可怕組織,九歌……果然不容小覷。”鐘越肅容道。
“修行者只有修行者能對付,我大周軍隊再強,也拿來無影去無蹤的修行者沒辦法,所以才設立了誅候,闡院雖然更強,但只有在王室面臨滅亡危機時才會出手,不會參與這種事情。我們這種辦點掃尾工作的小官,是插不進誅候與九歌的恩怨中去的,雖然很無奈,但至少沒有那么危險。誅候每年執行任務要死多少人?死完一批后又重新納入多少人?比起那些葬送在血與火之中的無名高手,我們算是好的了。”
方褐長長嘆息道,畢竟他在刑部也干了許多年了,年輕時爭強好勝,臉上被人劃了一道近乎毀容的傷疤,四十歲才娶到婆娘,那婆娘也不是什么能與他官階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只是鄉間一個心思淳樸,不在乎他容貌和地位的農家女。
人到了一定年紀后,總會少去一些紛爭的心思,喜歡嘮叨,感慨時光,向往安寧的生活。雖然跟著誅候辦事很危險,可只要干完今年,他就可以辭官歸隱田園了。
想著老家剛剛豐收的麥田,新婚不久的兒子兒媳,還有出生滿一年的幼孫,他老臉上露出了笑意。
“裘大人讓我留下來盤查一下湘君湘夫人的原居住地周圍,其實沒什么好查的,影魔本身和別的修行者就沒有什么區別,不顯露修為,完全就是個正常人,他們能在那兒生活一兩年也很正常,所以我只要在洛州待個幾天,到時隨便交個調查簿子上去就好了,這幾日可就要叨擾鐘大人了啊。”
“方大人這就客氣了,我最近也是閑得慌,找不到個人好聊,府里雖然有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跟我孫女似得,但她也很忙,沒多少時間來陪我,方大人這幾日可要多陪我去洛水上釣釣魚。”鐘越哈哈大笑道。
方褐也開懷大笑,兩個半老頭子舉著茶杯對飲,好不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