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是帶點杏花香的,作為清香型黃酒的代表,杏花酒素以入口綿、落口甜、飲后余香、回味悠長特色而聞名,那鋪子的釀酒手藝更是一絕,即便是李跡這樣平日里不喜怎么喝酒的少年,在嘗了一口之后也是陶醉地瞇起了眼睛。
下雨天,殺一個人,喝一壺酒,平復一下心情,倒是別有詩情畫意的情景,因為屋里只有他一個人,所以沒人能看到他眼睛最深處的那份快意。
這是他在洛州城第一次殺人,難免會有些緊張,這緊張不是源自殺人的感覺,只因為他殺的是朝廷大官,那種底層小人物面對王朝上層大人物的緊張。
對于殺人這件事情,他本身還真沒多少感覺,李跡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殺過人了,殺的還不在少數,他童年就經歷過各種謀殺,在謀殺中長大,后來更是因為一場驚天動地的謀殺而離開京城隱姓埋名。尋常人第一次殺人后,會感覺恐懼惡心嘔吐晚上怕黑睡不著,甚至是夜半夢見有人索命。或者是那些整日浸淫在詩文間,連雞都沒殺過的酸腐文弱書生,見到血都會暈過去。
他可不是這樣的小白羊,要以血改變命運的大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不過成功除去了一個多年來矢志復仇的目標,要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他淡淡笑著喝完杯中的酒,眼前閃過當年那個流血的夜晚,覺得當雨中那團火焰綻放開的時候,也仿佛隨之把他胸中的悶氣燒掉了一些。
“這就是所謂的復仇的快感吧。”他喃喃地道。
以往聽說書人講故事的時候,常常有某某某經過多年的隱忍和蟄伏,終于有朝一日大仇得報,將仇人斬于劍下的情節,聽故事的人在那一刻往往會把自己代入進故事中,隨同主角一起感受到那結束恩仇的快意,然而故事終究只是故事,沒有親身經歷過,誰能真正體會得到那種親眼見到仇人斃命眼前、死不瞑目的心情?
李跡現在就體會到了,所以覺得很痛快,難與人言說的痛快。
……
……
平心而論,司刑胥方褐并不算一個壞官,在人人都有惡狗之名的刑部之中,他算是品行較好的了,但李跡不會因為對方品行如何就放過他一命,就像當年誅候不會因為李承光對朝廷有多重要,李定方為王朝立下多少軍功,就放過屠戮太師府。
復仇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小人物對王朝上層大人物的復仇,過程到底會有多艱辛危險,小屋內殺人品酒的少年并無法明確的感受到,他沒有春秋時出逃異國、奔走千萬里的晉文公的韌性,也沒有當年那個不惜屈身仇人、臥薪嘗膽的越王勾踐的隱忍,所以若要完成這項近似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就必須要比別人更加的小心。
復仇行動的第一步,目標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老頭子,但他還是謹慎無比,因為他不知道對方究竟隱藏著什么手段,若不是他提前知道了馬車上裝有墨家機關,并沒有給方褐使用的機會,否則即便是修行者在那樣的爆炸中,也要受不輕的傷。
面對普通人尚且要如此小心,若是換作比方褐強大無數倍的敵人,比如誅候中那些以“奴”為代號的人呢?難道每一次他都要將自己置于生死的懸崖邊上?
別說他的運氣不一定有這么好,面對遠勝過他的對手,有時候即便老天幫他都無用。蚍蜉撼樹談何易?
想要與誅候抗衡,答案很簡單,就是修行。
只有修行者,才能對付修行者,更何況是身后站著無數大周鐵騎的修行者。
李跡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很早的時候,他就在尋找讓自己成為修行者的方法,可是老天似乎對他不是很照顧,他的先天身體不足以達到修行的條件,闡教道家的大門無情的將他拒在了外面。不過好在他因為一些事情,成為了影魔之身,具備了去談夢想、去拒絕湘夫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