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失笑,這評價倒是中肯。
老頭子望著場間那個帶紅巾披綠套穿紅裙的滑稽身影,淡淡說道:“你是怎么想的?驅瘟神的方相氏是何等重要的職位,你居然選了個十幾歲的毛孩?就不怕被洛州的百姓議論?”
洛溪重新捧起茶壺,打開壺蓋輕輕搖晃,看著里面茶水輕蕩,說道:“原因有二。一,他替我刑事府處理病疫尸體,往年這事都是由方相館做的,他來當方相氏合乎情理。二,就是我特意想把他介紹給你。”
老頭狐疑地道:“你既然肯用那籌碼來換我去教一個毛孩子,應該早就料到我會答應了,他跳或不跳我都會教他,那你何必又以此為條件讓他當方相氏?莫不是怕他不信你?”
洛溪笑道:“說對了,我就是怕他不信我,這小子精明的很,上門的好事反而不信,不這樣說,他還以為我是在訛他。”
老頭問道:“他到底是你什么人?你為何如此看重他?”
“不算什么人,只是覺得是塊好苗子,想幫幫他。”
老頭沒說話,也不知道信不信他說的。
他繼續看著那隨鐘樂舞動的少年。
他的眼睛驀然瞪大。
因為他看到了那少年臉上戴上了張面具。
那張默然冰冷極度臉譜化的面容,老人又豈會不識?
當年那人,似乎就是這樣的面無表情,毫無人性。
老人眼中浮現追憶緬懷之色。
少年不是那面具上畫的人,但此時他戴著面具,像是在跳動掙扎的畫面,和記憶中的一幕極度重合在了一起。
這是個唱大戲的圣人。
洛溪也看到了,愣了半晌后嘆道:“居然選了商教授的面具,這還真是巧了。”
洛溪看向了身旁老人,看著他臉上的種種神色,心想看來就算自己不求他,他也會收李跡為徒了。
老人并沒有坐著發呆看多久,很快便站起身,一言不發就走了。
洛溪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在老頭走后,他放下茶壺,看著場下那個唱大戲的圣人,感慨嘆道:“你小子運氣還真是好,那么多面具,偏偏選中了這一個,要知道,商教授可是這位高人當年最重要的友人啊!”
……
兩日后,十月份的最后一天,驅疫節正式到來,洛州城一季一次的儺儀在洛州城中心儺神廟附近展開。刑事府提早兩天便已經將祭壇擺在了城中心的大看臺上,連續兩日點燭不滅,香灰被人掃去一箕又一箕。
這是獨屬于洛州城的儺儀,沒有大周京城的“國儺”那么重要,只能算是“鄉人儺”的級別,但今日全城的人都來看了。
無數洛州城的百姓圍在外面,有不少人對著祭壇方向叩首,更多的人還在等待,等到儺儀開始后,他們也會加入跪拜的行列中。
負責舉辦這場儺儀的儺班早就到了,正在神廟中等待時辰到來,他們有些緊張,因為他們主舞的方相氏只是個新人,倒是李跡自己并沒有多少緊張,悠哉悠哉地喝著茶,還不時撫平了下折皺的裙角。
離儀式開始大約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儺班準備好了一切,前往祭壇。
午時三刻,一日陽氣最盛之時,便是驅疫送瘟神的最佳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