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洛州城最名貴的酒樓和樓里最名貴的菜里吃到瀉藥,林旗不得不說是第一位運氣如此之背的客人,好在他還是修行者,瀉藥在經脈中化開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并用法力將其煉化,如果換了普通人,只怕是感覺不到的,稍后才會感到腹中有一瀉千里的沖動。
雖然不是自己出錢,但這頓飯還是讓林旗吃得十分不悅,心中決定以后再不去這間酒樓不說,連帶著曹密也一同反感起來,他是個來禮不拒的人,可不代表這種晦禮還要接受,林旗已經決定放棄為曹密開后門——雖然他本就沒多少把握能成功——然后把曹密送的禮都送回去,他不缺那點銀子和美女。
人生最重要的還是享樂,這是這位在江湖中漂泊了大半輩子卻仍闖不出一點名聲的落魄修行者最后的醒悟,自從被洛溪關進牢中,他就已經心若喪死,放棄了在修行道上鉆營攀爬的念頭,之后被放出來,洛溪更是以門客的借口將他牢牢地綁在幕人府這根柱子上,就像被拴住鏈條的狗,再沒有進山林成為狼狗的可能,甚至連在這個狗窩里他都是最沒地位的那條,所以林旗干脆就一門心思撲到了俗世享受之上。
小時候出身在那鄉野小溝內,夢想自然便是榮華富貴,即便是僥幸撿了個師父成了修行者,他所追求的也不過是醉生夢死不愁吃喝的生活。每日在洛州城里混吃混合,外面玩夠了回到狗窩內,然后遭遭喂糧者的白眼,就是林旗現在的生活了,他已經有足足三年沒有對他人動用修為了,因為根本就用不到,洛溪沒讓他參與緝拿罪犯,進執法隊除魔師或者不良人什么的,連府內護衛的工作都沒讓他做,他就像一條漸漸被磨掉利齒的老狗,再無咬動硬骨頭的可能。
他也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來殺自己,他該怎么辦。
今晚這頓飯的晦氣,足以讓林旗接下來好幾天都沒有好心情,晚上也沒有去洛水河邊吹風的雅致了,所以就只能回幕人府去。
黑夜將要降臨,行人小販紛紛收攤回家,形只影單的林旗緩緩走在洛州城的街道上,夕陽金光漸去,灑在他的臉上的光有一半都變暗,仿佛不詳的陰云籠罩。
當金色即將全部散去,余日沉沒在地平線以下的時候,林旗突然抬頭,面前的街道盡頭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衣人的身影。
他臉上的面具,林旗見過,是幾天前驅疫節的時候,那位方相氏所帶的,商鞅的面具。
他正好站在落日沉下的方向,擋住了最后一縷金輝,從林旗的方向望去,此人背后仿佛生著光,如同一個神明。
一個活著的商鞅。
林旗瞇了瞇眼,不解地心想,這個人一副奇怪裝束,莫非是故意站在那兒等他的?
帶著商鞅面具的人在金光中緩緩走來,露在面具外的雙眼流露著和善的笑意,輕聲說道:“林先生,我想你肯定丟了東西,對么?”
林旗下意識地身上一摸,并沒有發現丟了什么,便冷聲道:“我沒有丟東西,你是何人?”
黑衣人揚起手,最后的夕陽金光中可見他雙指間捏著一枚熠熠閃光的玉鐲。
“這個,是你的吧?”
林旗眼尖,隔著這么遠仍能看清那鐲子上褪掉的劣質色澤,像是隨便在地攤上買的那種假貨,搖頭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