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捕頭仔細想了想,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道:“目前看來不好判斷,不過我知道他是幕人府的貴客,與林旗應認識,所以他說的那番話應該是真的無疑,而且從他的話來看,他最后與林旗是在常人街碰面的,而林旗就死在離那家面具鋪不足百步遠的青靈巷口,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如果他是兇手,為什么敢這么說?”
“從命案案發地四周散開查探,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只是在那小子說的面具鋪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件染血的黑衣和一張商教授的面具,估計是兇徒故意丟在那兒的。所以他肯定也沒有騙我們,應該是不知情,才會這么說的。”
那幾位捕役經過思考之后,也同樣是這個想法,于是便暫時排除了李跡的嫌疑。
江捕頭說道:“現在我們先去幕人府,最后確認那小子告訴我們的線索有沒有錯誤,然后明天讓府里查查那件衣服,如果衣料查不出線索,就著重看看針線工夫。還有面具,商教授的面具是在驅疫節過后士師大人才允許坊間進行仿制售賣,鋪子里的賬本已經帶出來了,回去后交給府里查查近日有哪些人去那里買過面具。”
捕役們問道:“所以現在看來,嫌疑還是蘇秦最大了?”
江捕頭點頭,手掌緊緊按在腰間刀鞘上,天上星光月光和地上燈籠火光交織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明暗不定,只聽他說道:“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我們要做好長期辛苦的準備了,不管蘇秦是不是兇手,我們都得硬著頭皮查下去,否則只要他一日還在洛州城,我們就永無安寧之日。這個魔頭,一定要除去。”
……
……
“聊聊你二哥吧。”
柳綺悶悶地道:“有什么好聊的?”
“請你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一定要親耳從你的口中聽到。”
“你說今天難得高興,怎么還提讓人不高興的事情。”
李跡在她面前坐下,一本正經地道:“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當難得為一件事高興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還有一大堆的煩心事未解決,可難道這樣就不該高興了?喜喜悲悲,人生常態,該尋歡時便尋歡,該醉酒時便醉酒,該醒來時便醒來,有些事躲不過去。”
柳綺沉默片刻,說道:“本來你會請客就奇怪,現在看來果然很不對勁。”
“被你看出來了。”李跡轉眼間嬉皮笑臉。
柳綺捂額,一副就知道你是這德性的表情,無奈地道:“那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知道我究竟是想向刑事府舉報我二哥大義滅親,還是對他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李跡說道:“以你的性格,很少會很難對一件事做出選擇,你究竟在為難什么?”
柳綺神色恍惚說道:“在我剛剛遇上娘親的時候,她的柳絲記還沒有發展到現在這樣,家里的日子還很清苦,她一個女子想要孤身在洛州城做起那么大的產業,吃的苦受的累哪里是別人能體會到的,即便是常在夜里見到她躲著一個人抹淚珠子的我,也不能理解她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這么辛苦,她一個婢女出身,主子死了只要重新找個男人依靠便好了,可她卻說,這叫責任,當責任壓在人身上的時候,并且你愿意將這份責任進行到底的時候,任何的不開心都能夠容忍。所以她從小就教育我做女子不能完全只靠男人,必須要有自己生存養家的資本,因為在這個亂世,誰都說不準今日新婚明日出征的事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多少新婦一夜變寡婦?女人若沒有本事只會在家相夫教子,失去了男人后可能連家都保不住,如何再教子?到頭來只會苦了自己的后輩。我一直就是這么聽過來的,這個家對我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家了。”
“如果是從前的我,大概會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吧。可現在不一樣,我有這個家,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令這個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家更加不完整。”
李跡贊同她的話,也理解她的為難,正是在這種教育的影響下,她這才努力地去成為捕役,直到有今天的成就。可以說她沒有被夢魔的身份所迷失,沉溺在只知殺人取食的世界里,而是選擇融入人世,努力地去做一個‘人’,都是因為柳氏。
這個家,對她而言的確不僅僅只是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