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后,已是晚冬了,這說明冬天很快就要過去,迎來溫暖的春季。
暖春到來,冰雪消融,萬物復蘇,大地將重回生機,但是對于那些北上的旅人來說,往北就意味著更冷,哪怕冬天即將過去,北方的土地仍是天寒地凍,萬里雪白。
秦國正處在這片雪白之中。
冬天的最后一個節氣大寒之后,尸子等人已經徹底走在了鋪滿白雪的道路上。
冬季天寒,如果沒有歇腳地,路上基本都是在馬車里度過,馬車雖然溫暖但也容易讓人犯困,這些天越晗雪睡覺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每晚的烈酒喝得也越來越多,車內的酒壇漸漸喝空,而隨著從函谷關進入秦國以后,他們竟是一連三日都沒有看見人煙,雖然可能有未走官道的原因,但連個邊境小村都看不到,說明這片土地的確是廣闊而寂寥。
“這里不比中原富饒,重重山巒包圍之下,到處都是荒土白沙和雪原,地勢之險讓得秦國易守難攻的同時也形成了民風的彪悍,秦國的孩童自小生活在這樣的土地,見識不到什么江南柔水的女子和中原的百貴富饒,他們從小就要爬高山入雪林開荒田,幾乎家家都有習武之人,連女子都是頭戴巾幗滿手老繭,這才有了秦國虎狼之軍的說法。這一路上雖然沒見到什么人,但你們也要注意見到人后的言行舉止,切莫張揚,秦國人的脾氣都不怎么好。”
馬車里聽著尸老頭嘮叨的李跡嘆了口氣,不知是回到故國心有所牽還是天氣冷起來沒法出去的原因,尸老頭最近的話可是越來越多了,而且大多都是一些讓人聽得膩的嘮叨,他們兩個雖然目前都處于張揚的年紀里,但各自都背負著仇恨,遠比同齡人成熟得多,別人不來招惹他們就算好的了。
李跡偷偷瞄了身邊的尹蓮一眼,這個少女自從經歷過那天的事情之后,一直都是一種悶悶不樂的樣子,有時候會坐在車廂里發呆一天都不說一句話,有時會拉起車窗怔怔地看外面的飄雪,任由雪花打在臉上,弄得車廂的暖氣都消掉了,全都是飄進來的雪花,李跡對此大為不滿,說了好幾次她都像是沒聽到,起先尸老頭還會忍忍,后來他都忍不了而說了幾句,誰料這個小姑娘連他的面子都不給,整日板著一張臉,好像誰都是她仇人似得,最后尸老頭和李跡跑起了另外的馬車上,讓她一個人呆著,她也樂于清靜憂思,只有偶爾會到尸老頭的馬車上坐會兒,可也不是聊天,仍是一個人發呆。
想來尸老頭近日的嘮叨也有這個丫頭的緣故,既然選擇帶她上路,便要負起保護她的責任,何況尸老頭對這位觀音蓮花目的尹家傳人印象也極為不錯,若不是先收了李跡為徒,這個徒弟他一定不會錯過。即便不能收為徒弟,當個孫女后輩什么的也不錯,所以尸老頭也想開導開導她,因為現在尹蓮最重要的問題便是朋友因她而死的心結。
這種心結對于修行是極為不利的,更何況是她修的是《道德經》,屬于道家的天道一途,講究清靜無為,最怕的就是心結所帶來的心魔。
尸老頭那天是后來趕到的,還沒有親眼見過她一刀刀把那天元侏儒凌遲的畫面,因為太過血腥殘忍,連越晗雪后來都走開了,只有李跡留下來看完了,看完之后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尹蓮的目光很是古怪,像是震驚,又像是忌憚,亦或者說是欣賞?
捫心自問,凌遲這種事情李跡自己也能夠做得出來,但尹蓮可只是個少女,雖然也背負著仇恨,但和李跡終究不可能是同一類人,李跡殺完后會用慶祝來發泄,但她殺完后卻是好幾天里都沒能從心理陰影走出,可見這件事對她打擊太大了,難道真是那句來形容蓮花的句子,出淤泥而不染?
李跡很想看看這個少女以后便變成什么樣子,染上血的蓮花瓣是不是仍潔白如雪,所以對于她的同行,他完全沒有反對。
“呂靖將軍那天在信上說已經查明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了,是道德宗的人沒錯,而且城里有內奸,現在已經畏罪自殺了,可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呂靖將軍提到了他在那三人的尸體上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尹蓮猛地看過來,沉聲道:“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