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燕心里有高遠風嗎?有,而且非常深刻,全都是恨。高遠風越是耀眼,取得的成就越大,她的恨就越深。
這并非是自私,而是立場和教育問題。受石明陽的影響,周王室近乎將周國當作了自家的私產。高遠風也好,皇甫纓也好,那是家臣。一個家臣居然對主子的做法不滿而棄周,就是不忠。牛棣亦然,大王一生殺人無數,若人人都像牛棣那樣憤而復仇,這個世界上還有國家嗎?
高遠風心里有周飛燕嗎?也有,不過是以觀眾的心態看戲劇里的角色。起初,高遠風是想利用周飛燕。去常山后,因為皇甫纓而放棄了這個想法。被周王逼婚,就像現而今相親的男女一樣,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態試試,試著去接受。后來,身不由己地翻臉。從始至終,高遠風就不曾真的愛上過周飛燕。
現在,周飛燕跟牛棣的恩怨,他不想插手。至于高綱,為的是齊國的滅國。高遠風至今沒把自己當作齊國的王子。
看到高遠風的情緒沒有因為周飛燕的婚事而發生多大變化,葉老比較滿意。能放下,也是一種成熟的人生。
葉老對高遠風說:“修心,我其實也沒有什么深刻的見解。道家的見山是山的三重境界說,懂了就是懂了,非要去解釋的話,實際上就是沒懂。
我的看法是:你喜歡的,那就去做;你覺得值得,那就守候;你感到幸福,那就珍惜。能夠堅持本心不動搖,那就夠了。腳下的路走錯了沒關系,改嘛,只要你心中的路是明確的。信念上彷徨,反復搖擺,猶豫逃避,你就很難攀上巔峰。”
高遠風略有所思,“心中的路?”
心中的路,也就是自己的人生路,想要干什么,達成什么目標。有人想要的是權勢,出人頭地,比如高飛。有人想要的是霸業,一統天下,比如郎天行。有人想要的錢財,比如云家。葉老和柳七等人不用說,復仇和重建天門。歷言為尋人,后楚為仙教。越是目標明確,思想越是執著的人,看來成就越大。祥媽的理念有變,一腔母愛都堆積到自己身上,所以進階比較費勁。
自己呢?開始因為壓力,復國的壓力,愈非的壓力,天門的壓力,使得自己功力突飛猛進。還有就是守護,高成孫子的遭遇,讓自己不愿再看到親人不幸。所以拼命。可是自從爺爺奶奶死后,目標模糊了。
我到底想干嘛?高遠風捫心自問。他有個目標是重建一個天門,但跟葉老他們想的不一樣,并沒有推翻仙盟的想法,只是想變相地為葉老做點什么,報恩而已。這個算不得他的終極人生目標。
吃飽穿暖?作為超人不需要為此擔心了。飛升成仙?沒想過。名譽、權勢、金錢、美人?值得嗎?可人來這世上走一遭,總得有所追求吧,不然跟禽獸何異?
高遠風離‘家’出走了,一個人獨行。葉老不讓柳七等干涉,只是遠遠地,在視線之外跟著。不是葉老的神識有那么厲害,是大飛厲害,它總能找到高遠風的行蹤。
高遠風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游走曠野,翻山越嶺,櫛風沐雨。清風明月,花草蟲魚沒給他任何啟發。
他還是聽葉老的,走入鄉村,城鎮,集市。做江湖郎中,做鐵匠,做木匠,做力工,做小二,······。衣服贓舊了,邊幅不修了,膚色變黑了,胡茬也長出來了。后來什么也不想干,呆坐街邊茫然無神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結果被人當成的乞丐。
做一回‘乞丐’,倒是讓他的心有所感觸。施舍他的,多是些為生計而奔波的窮苦人。大腹便便的,膀大腰圓的,穿金帶銀的,衣冠楚楚的,這些不愁生計的人,反倒很是嫌惡地遠遠避開,或者喝叫讓他滾開。
累死累活的,窮困潦倒,還力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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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助人。腰纏萬貫的,坐享其成,偏偏一毛不拔。
高遠風不忿了,憑什么呢?武者為尊,窮文富武,于是窮恒窮,富越富。不是說天之道是損有余而補不足嗎?天道呢?還有說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就是說萬物都是平等的呀。人為啥就不平等呢?不對,這人間或說人道有問題。
高遠風本就是個受人滴水之恩愿涌泉相報的性子。于是,他想給這些窮苦人一點回報。怎么回報?以前以旁觀者的心態,去看人間百態,喜怒哀樂,他從沒有插手的意愿。當年救下羅玉雪,是羅玉雪求到了他歷練的藥鋪里。在街上,對于陌生人,即使遭遇極其不公,他也不會去管。現在,他開始出手了,為那些被欺負的窮苦人。稀里糊涂地,他開始所謂的行俠仗義。
以他的功力,游走于市井,誰打得過他。每每那些被幫者、被救者千恩萬謝,他心理上就有一種滿足感,越來越覺得沒做錯。而且,在酒樓,在茶館,他開始跟別人打交道,試著尋找同道,試著影響別人,讓別人也跟他一樣去幫助更多窮苦人。
然后,有人說劫富濟貧。這又讓他迷惑了,財產來歷不干凈的,他劫起來倒是沒心里負擔,但有人也是辛辛苦苦掙的錢,強奪了不合理吧。
漫游了半年,又接近冬天了,他走進了一座大城。正滿街尋找廉價旅店,忽然聽得急促的馬蹄聲響,然后滿街行人慌亂地避讓。
高遠風一回頭,有三騎并行,高速奔來。騎手嘴里呼喝著:“讓開讓開,清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