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起時,赤魘后退的那只腳將落而未落,心神將定未定,處在最最尷尬、最最難以應變的時候。由此可知,之前兩次拋人的舉動是故意為之,事先算準了赤魘會后退,并且知道他會落腳于何處。想遠一些,巨靈王藏身之處與方笑云所在位置是精心設計的結果,赤魘到來后的反應、雙方的距離、以及之后的應對與修正,幾乎全部符合預期。假如赤魘事先沒有找蠻兵了解戰況,可能連巨靈王的存在都不知道
算得極致,應變得法,這是一次完美的偷襲。以巨靈王的強大實力,沒有多少人能夠逃脫。
方笑云卻不敢這樣想,尤其當他看到赤魘神色如常,唇邊泛起不屑冷笑。
“無知小兒,以為這樣就能奈何得了本座?”
“我以為,你快要死了。”
方笑云大笑,拔刀,提步,一往無前。
......
......
刀光來自地下,未曾破土,森冷的氣息已將周圍泥水凍結,沙石如冰坨飛射升空,轉眼間將赤魘的身形吞沒。
赤魘忽然張口,一股灰白色的濃煙應聲而出,隨后像活物一樣蠕動,盤旋,擴散,轉眼間覆蓋全身。爆射的泥沙與冰坨朝已經被濃煙包裹的赤魘沒頭沒腦地亂打。“噗噗噗!”一陣密集地聲響,不知道發生多少次碰撞,也看不到結果。
寒冽刀光切進白煙,相似的“噗噗”聲更加密集,難分先后。如此兇猛、凌厲而且巨大的刀竟然不能一揮而過,反倒像一根泥潭中攪動的棍子,阻滯難行。
刀光照亮方寸之地,只見赤魘身上“長出來”無數雙手,形貌千萬,栩栩如生。它們當中有人手也有獸爪,有的關節粗大,有的細膩豐滿,有的修長有力,有的細嫩如嬰孩。現形之后,它們有的擋,有的抓,有的撓,有的扯,竭盡全力阻止刀勢前進。
那股讓人心煩氣躁的氣息驟然加重,周圍傳來一陣陣驚慌失措的尖叫,水鳥亂飛,蛙聲凄厲,水里的魚、地下的蟲兒都紛紛逃離。
“咒怨之氣!”
方笑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透著危險而冰冷的光。白煙中的每一雙手代表一個不同的人,他們承受非人折磨,經歷種種慘事積累怨氣,并在臨死前以靈魂制造毒咒,才能將怨氣轉化為實質,長久保存。
這顯然不是自愿發生。
巨靈刀霸道兇猛如虎,刀光自地底升至中腰之地,竟然沒有沾到血。那些手則如狼群,齊心協力,連綿不絕。刀光如劈練將無數手掌斬斷、震碎,震碎之后的白煙再度凝聚成手掌,又一次猛撲上來,反復來回,無休無止。
被無數手掌包圍的赤魘仿佛變成煙霧,根本見不到實體。
此時,咒怨之氣開始逐步顯露威力,在無數手掌的拉動、阻攔下,刀勢沉重,刀芒漸滅,露出巨靈刀的真身。看到它,狼群仿佛嗅到鮮血,潮水般撲上去,里三層外三層,將其纏到密不透風。
“嗷!”
巨靈王剛剛沖出地底,還沒弄清怎么回事便不由自主大吼起來。他與刀之間不僅僅是人與武器的關系,還存在心神關聯,咒怨纏上刀身,感覺如同蝕魂腐骨。那些手掌與魂魄、神念一樣無形無跡,通過巨靈刀,已經和巨靈王死死糾纏在一起,讓他連棄刀都無法做到。
過程描述起來麻煩,實際發生得極快,從巨靈王突襲到結束,充其量眨眼兩三次。作為巨靈王的幫手、援軍,方笑云甚至還沒有發動夾擊,戰斗已經有了結果。
“好一把刀!”
勝券在握,赤魘的聲音自無數手掌從傳出,聽起來有些怨憤,有點振奮,此外還有一點虛弱。
“本座決定了,保留你的神智,將你變成本座的刀奴。”
二次狂化的巴郎不能硬扛巨靈大刀,赤魘也做不到毫發無損。要控制那些由咒怨之氣轉化的手掌,他同樣需要投入心神,在這場以心神魂力為主的交鋒中,他的損失一點都不比巨靈王小。只不過赤魘以此為戰,自有應對之法,巨靈王則習慣了大刀砍人,對此毫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