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說,就在這門口,那天有個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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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回到蒼州,這里就像龍卷風的風眼,表面看,只有街上巡邏的軍卒比較多,其余各個方面皆以恢復到以往,人們每天都各安其事,到了晚上各回各家,呈現出異乎尋常的平靜。
改變的地方在于內心,只需試著與人交談,就會發現周圍的人存在極大戒心,尤其當話題涉及到那晚發生的事,幾乎所有人都閉口不言,甚至掉頭而去。
這種情形已持續了好幾天,整個蒼州城被壓抑的氣息包圍,如非必要,人們甚至不愿意上街。各個行業的生意因此受到很大影響,商人也不抱怨,只是默默地等待著。
又是一天清晨,收拾好行裝的王老頭從租住的屋子里出來,走向早已等在那里的馬車。看到他,秦氏兄妹迎了上去。
“好了嗎?”
“嗯,好了。”
王老頭低著頭回應,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原地轉了個圈。
去年,每天這個時候,小巷內總是很熱鬧,大人們洗漱,孩子們吵鬧,路口的包子鋪熱氣騰騰,對面賣的是油條與豆漿。王老頭夜晚辛苦,早晨會去那里買早點,穿過小巷時,不時與周圍的居民打招呼。
后來下雪,大人們的生活受到影響,孩子們卻開心的不得了,他們整天在雪地里玩耍,不怕冷也不會累,滑倒、摔跤、挨罵。其中有幾個調皮的男孩兒選了一塊地方,用撒尿的方式在雪地上畫畫,女孩們雖然羞恥躲著他們,背地里卻偷偷關注著進度,并且和男孩兒們一樣保護著畫面,避免被人、或者野狗踩爛。
王老頭很喜歡那畫,時常為孩子們出謀劃策,甚至有天深夜去幫忙補過一潑尿......尿到一半被野狗的叫聲驚嚇,逃命般回到屋子里。
后來有戶人搬家,大伙兒都來幫忙,亂糟糟的局面,那副畫最終還是毀了,為了這件事情,不僅孩子們覺得傷心,王老頭也曾黯然神傷。做裁縫的老寡婦時常笑話他老來輕狂,喜歡孩子不如找個老伴兒,加把勁兒,沒準兒還能生一個出來,別人聽到這話便又拿來取笑寡婦,說她背地里鉆王老頭的窗戶。
都過去了......
熟悉的小巷空無一人,沒有大人洗漱,沒有孩子吵鬧,包子鋪關門歇業,聽不到油條下鍋的聲響。除了一兩聲野狗哀鳴,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短短十來天,就成了這幅樣子。
都是因為我啊!
心里想著,王老頭轉身,放開喉嚨吆喝起來。
“老老板,我走啰!”
“走了?呃,走了好!走好。”房東躲在屋里悶著嗓子回應。
“各位街坊鄰居,我走啰。”
“呃!”
“嗯啊,”
“......走好......”
零零碎碎的回應中,偶爾能聽到孩子們詢問,比如“那為常給大伙兒發糖的爺爺為什么離開”,“他要去哪里”之類,隨即被大人們嚴厲打斷。
看到聽到,秦氏兄妹面露不忍,與王老頭相熟的車老板憤憤不平,故意大聲問起來。
“老人家要去哪兒?”
“......”
迎著車老板的眼睛,王老頭咬咬牙:“去三邊。”
車老板被嚇一跳。“兵荒馬亂,去那兒做什么?”
“幫孩子看家。”
“孩子?”
“新封的侯爺,方笑云......”說出名字后頓了片刻,鼓足勇氣。“就像咱家孩子。”
“呃?”
去年這句話會被人嘲笑,如今可能招致殺身,總之不該講。聽過后,車老板愣愣地望著老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孩子被人冤枉,沒法子,只能先逃命。”
寒風中,王老頭用手拉了拉身上的棉襖,挺起胸膛。
“我去幫著看好家,等他回來。”
“那就......走吧。”
鞭子揚起,蹄聲得得,馬車拉走一個面攤和一位老人,秦氏兄妹跟在兩旁。
兩旁的窗戶紛紛打開,彈出一顆顆腦袋,張望著。
“走了?”
“走了。”
“真走了。”
“總算......”
片刻后,沉寂多日的小巷恢復生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