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踐踏大地,槍鋒在黑夜里閃光,人在馬上眺望,心亂如飛雪。
雪夜狂奔,即便對玄甲軍這樣的精銳而言也極其危險,沿途不時有人掉隊,有馬失蹄,摔斷腿的戰馬倒在地上,騎士只用悲憤的眼神看它一眼便又扭回頭,循著戰友發出聲響繼續朝著未知的黑暗摸索前進。
隊伍不斷減員,前后左右都已沒了形狀,赫連純美不理會這些,她死死盯著那座不斷放大并變得清晰起來的黑影,淚水已然模糊雙眼。
有一種預感,那個獵犬般忠誠的男人已掉入到陷阱里,自己拼盡全力也來不及阻止某些事情發生。
有什么可擔憂的呢?
赫連純美找不到解釋,捫心自問,她覺得自己只是后怕,對那張惡魔般的面孔感到畏懼所生的幻覺。
以往無數次經驗,赫連純美對那個影子般的男人有著近乎盲目的信心。如今他要對付的僅僅是一名實力遠不如自己的逃犯,為此做了精心準備,不會因為輕視產生疏忽。
可是一想到那個逃犯,赫連純美禁不住心驚肉跳,總也無法安心。
沒有人知道,長街事后她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那個人,那張臉,那把鐵錐刺破肌膚時帶來的寒意,那只手環抱身體時所生的顫栗,總是讓她心生恐懼,無力自拔。
面攤二次相遇,赫連純美的內心遠不像表面那樣平靜。事后,她找來目擊者詳細了解行刺經過,更為當時的兇險所震撼。
迎頭三連擊,這樣的殺招足以讓任何人絕望,那個惡魔卻用更加狠辣的方式破解,當她在腦海中將過程描繪出來時,恐懼已變成烙印刻入靈魂。
他簡直不是人,他是魔鬼,是一頭專為戰斗而生的機器;不僅如此,他還擁有高超的智慧,冰冷的判斷,與超乎想象的陰險。
快點,再快點!
黑暗仿佛沒有盡頭,赫連純美不停地揮舞馬鞭,趕來的路上,她一次次想起那句話,每想一次,心就沉下去一分。
“南大街沒做到的事,今天有機會完成。”
這句話有很多種理解方式,不同的人、不同時刻可以解讀出完全不同的結果。赫連純美唯一肯定的是,送來這句話代表那個惡魔已經出手,目標根本不用問。
方笑云,他真的來了。
在此之前,赫連純美無數次想過方笑云會不會出現,不出現怎樣,出現是什么情形。想來想去,他只要現身就等于自投羅網,自己純粹杞人憂天。然而在聽到石大堅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感覺仿佛回到長街,方笑云拿著冰冷的鐵錐刺穿身體。
無數次夢中沉淀的恐懼如同洶涌的潮水猛撲過來,瞬間將她的信心、連同她對他的信心一同摧毀。
當初方笑云朝自己出手,人人都以為他在找死,最終出現天翻地覆的結果。
這次會怎樣?
想著這些,赫連純美有些懊悔,她應該早一點警告文章,或者阻止他;她不應該對他的所作所為聽之任之,應該阻止他殺那些人。
唏律律,身邊又一匹戰馬踩到雪坑,倒地前,三把槍中的老二騰空而起。
“別管我!”
老二朝自己的兄弟大喊,提醒他們別因為擔心自己被拉下,隨后經過的騎兵注意到這一幕,伸手一拉一提,憑借精湛的騎術將他拽回到馬上。
“你先下去。”老二反手將拉自己上馬的騎士丟出去,接著縱馬狂奔。
山在眼前,每個人心里都極為焦慮,除了擔心先生,三把槍更害怕不能保護好少將軍。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尖銳到刺耳的呼喊,赫連純美心里猛地一驚,幾乎從馬上摔落。
“文章?”她扭頭望著三把槍中的老大,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祈禱。
“文先生不會發出這種聲音。”老大的回答極其堅定。
“但愿如此。”
赫連純美喃喃自語,來不及松口氣,又聽到一聲脆響。
“不......”
仿佛當頭一記悶雷,她頭暈目眩,手軟腿麻;慌亂中,她控制不了狂奔的戰馬,身體重重摔到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