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純美微微點頭,背著雙手徑直走向青峽入口。老神仙遲疑片刻,便也只能默默跟過去。
天高地遠,人在當中,前方是峰巒疊嶂,身后是平闊荒野,暖陽在天空高掛,腳下冰雪融化成溪。皮靴踩下去,碎冰咔嚓咔嚓地響,污泥往兩邊擠開。
凌亂的腳印蔓延出去,前方一道豁口在視野中放大,金燦燦的陽光照進去,光與影的對照,接近垂直的山壁愈發鋒利。
這里就是青峽,旁邊一處較為平緩的山坡建有軍營,附近山頭有哨卡。谷口一側有幾間石屋,方便在此盤查的軍卒居住歇息。
赫連純美到此后將一切接收,此刻玄甲軍還在忙著整理、打掃、分派任務到各處。原來在此駐扎的隊伍一個不留,全部攆到兩邊巡邏。至于他們會不會認真做,看起來像是絲毫也不關心的樣子。
這正是老神仙不解的地方。在他看來,這樣做等于大聲對方笑云說:別過來,這里有陷阱。
心里揣著疑惑,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入口處,赫連純美看了看那條僅容三騎并行的曲折通道,視線隨后落在旁邊山壁上的幾處刀痕,默默看了很久。
之前的戰爭,大部分時間集中在峽谷對面的三邊之地,這里的軍營就是用來守衛青峽。直到去年,古越軍從谷道中殺出來,擁有猴子般技巧的蠻人山上下來,戰爭的規模才在瞬間放大。兩側山壁上的痕跡就是那個時候所留,看起來似乎頗為激烈的樣子。
赫連純美望著它們,心里忽然有個古怪的念頭:當時這些痕跡上應該有血的,如今只剩下這些印子。
“我實在不明白,坐擁如此險地,之前的戰爭,蒼云軍為何會守不住,還被打到措手不及。”
“這得問余大年。”老神仙接一句,尷尬隨即浮現在臉上。“余大年已經死了。”
余大年喪命紅樓,死后消息飛快傳出去,官府勘察的結果是意外,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的死與方笑云有關,毒三娘下的手。
作為一名精通毒道的修行者,毒三娘輕而易舉就能制造出看似意外的現場。然而方笑云已成兇犯的情況下,這件事難免讓人覺得奇怪,聯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怪事,背后似乎隱藏著極深的內幕。
“是啊,余大年已經死了,一死百了,倒也干凈。”赫連純美把相關的念頭撇開,“前輩與那方笑云交往頗深,在您心中,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個,老夫與方笑云并非朋友。”
“晚輩絕沒有懷疑您的意思,也不是想試探什么,只不過想多了解一點方笑云這個人。之前文章曾大言不慚,說他了解方笑云的一切,結果送了命。純美不想重蹈覆轍,再經歷一次長街那樣的羞辱。”
赫連純美盡量用和緩穩定的聲調講述著,掩飾著其中的懇求味道。
“既如此,老朽隨便說兩句。對方笑云......不能將他當成一個人看。”
“什么?”頭一句就有誤解。
“方笑云需要分開來看。就說最基本的,善惡兩面,人人皆有,通常以某方面為主。善者縱有惡行也能自省,惡者偶爾為善,本質卻改變不了。然而在方笑云身上,善惡兩面幾乎均等,且都做到極致,難以分辨誰重誰輕。”老神仙緩緩說道。
“這樣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