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岸邊,這場原本不該發生的沖突以怪異方式展開。統領陸大壯一聲吆喝,五十名玄甲軍卒紛紛下馬,其中四十人排成一排,留下十個在身后三尺之地充當預備隊。
“除非有人漏掉,或者前方的人倒下,否則,你們不準插手!”
看到這樣的安排,童淵馬上在方笑云身邊嘀咕,指出陸大壯連犯幾樁錯誤。
首先,騎兵不是重裝步兵,下馬等于自廢武功,第二,對方軍力五倍于我,他非但不將部下收攏聚合,反而一字排開,對方突破任何一點都會形成對單個士卒的圍攻。第三,預備隊與主隊之間距離太近,事實上那根本不叫預備隊,而是戰陣的第二排,可又不準他們隨便出手,簡直荒唐透頂。
方笑云聽罷頻頻點頭,“老童啊,以你的本事,為什么只做這么小的官兒?”
童淵一愣,以為他在嘲弄自己。
“侯爺,我......”
“剛剛那幾條都說到點子上,很好。你又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人,為何升不了職?”
“末將升不升職無所謂,這場仗......”童淵感覺愈發疑惑。
“先打打看吧。”看出童淵不想談,方笑云不再追問。
打打看?童淵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這是打仗!是打仗啊!假如沒有青峽一戰,此刻童淵會把他當成那種沒本事又愛胡鬧的紈绔子弟。他有心多勸兩句,耳邊蓬的一聲巨響,戰斗已然開始;伴隨著雙方第一次沖撞,方笑云清淡的聲音一起進入腦海。
“打好了發泄一下,打不好殺殺威風。都挺好。”
......
......
陸大壯憋了一肚子的火。從成為玄甲軍一員的那天起,他與別的軍卒都被“我們是天下第一強軍”的氣氛包圍,數年征戰下來,這種念頭已逐漸成為精神支持,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對手,從不會動搖。
從普通士卒到百人統領,靠的是一次次從殺,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結果。他對自己的隊伍充滿自信,內心堅定地認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云。
神州有句名言,沒有那個修行者能對抗軍隊,圣人以下,全都可以用人海推倒。陸大壯堅信這點,對修行者的印象也就那么回事。
這種心境自年前開始轉變,從蒼州城出來,強大的玄甲軍就仿佛泥潭中掙扎,寒天雪地里到處瞎跑瞎轉,根本找不到對手,好不容易挨到要抓的人露面,結果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就一敗涂地。
這幾天,陸大壯時常做噩夢,那晚的慘狀一次次在腦海中重放,感覺就像重新經歷一遍。他不斷提醒自己那只是詭計與巧合,卻又忍不住想,即使沒有那回事,玄甲軍當真能夠抓住方笑云?
戰前從沒有人懷疑這點,然而在看過他與陸亢的一戰后,陸大壯隱隱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別的不談,那只鬼王一旦現身,人怕不怕很難說,戰馬一定會受驚,效果不見得比藥物差。
幾百人對付不了一個,這樣的打擊足以毀滅戰士的斗志。陸大壯是軍官,除了戰斗還肩負著提振士氣的職責,他知道這次戰斗對軍心造成多么大的影響,為此深深憂慮。
他已經在找辦法解決,卻怎么也沒料到,少將軍把自己和部下送給了方笑云......那個帶來毀滅性影響的家伙。
是拋棄嗎?是否因為少將軍看出軍心已廢,故意這樣做。當然她不會那樣說,而是極為鄭重地告訴大家,爾等只是執行一次特殊使命,將來遲早回歸等等。
赫連純美說的真誠,但在私下里,人們不怎么相信。
從選拔時起,玄甲軍秉承的是優勝劣汰,經此一戰,有經驗的將領知道這支隊伍只有兩種結果,要么蛻變為更強,要么就此頹廢,逐步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