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在半空流動的樣子虛實莫辯,既非實體也不是霧,更像是地面的影子飄蕩起來摻雜許多沙粒后呈現出來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
方笑云叫囂著,努力通過眼神表達堅定與兇狠,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是一副喪家犬般的惶恐與茫然。他用余光看看周圍,周圍一片沉積景象,許多人死于剛才那場沖擊,活著的陷入昏迷或昏睡狀態,保持清醒者十不足一,能戰者幾乎沒有。
打到這地步,結局已然明朗,眼前的那片黑無論是魔族青年召喚來的某個存在還是其本身的某種變化,實力無疑更強,反過來,人類一方傷殘遍地且心無斗志,根本無法與之比較。
重要的是后者。方笑云心里默默想著。
眼前的那團黑浮蕩飄忽,無比純粹,帶來的壓力截然不同,如果把對魔族青年出手視作冒犯或反抗,此刻再做同樣的舉動只有一個詞:褻瀆。
方笑云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它的的確確存在。他還知道,自己是在場受這種影響最淺的那個,其余如老符師、毒三娘之類,根本連舉手都做不到,即便如巨靈王那樣的粗線條,阮養之倔狠,蘇小月這樣的天生道骨元胎,在那片流黑面前也都放低身姿,不敢直視其人。
魔神?魔王?魔尊?魔......
胡亂猜測的同時,方笑云在內心憤憤不平,常言道天塌下來高個子頂,張村之戰打到這程度,每個人都已盡心盡力,到頭來冒出如此強大的存在?
不甘心啊!
依然存在著的理智讓他明白,甭管這片黑是什么,不管魔族青年用了什么法子將其喚來,應該不能長久留于此。
降臨也好,召喚也罷,都不是簡單的事情,最大可能,那片黑不是某個天外存在的本體,而是分身、化身,甚至只是一道神念、意識之類。
有異世記憶打底,方笑云比常人少了敬畏,更生出諸多猜想,眼前的局面無疑很絕望,但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人魔之間勢不兩立,有機會滅掉魔王、哪怕只是一絲神念,相信人族的強者們不會放過。或許這個時候,四面八方正有許多強大的修行者飛云縱劍朝這邊趕。
但這需要時間。
內心轉著念頭,方笑云并未低頭求饒,反而罵得更兇,面對的存在,他按照異世小說里寫的、同時也是自己的猜測去做。
若真的是魔王魔尊,看慣了眾生低頭,或許反差能令其動心。魔影剛才的話似乎點破什么,然而這個時候,只要對方有興趣,只要能拖延,哪怕異界之事也可透露。
既然還活著,就得努力活下去。
“......先報個名,咦......”
第三次詢問,方笑云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搭理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轉向身后。
“......偽神的味道......”
流淌的黑色仿如懸空的溪流,那種讓人窒息的威壓去了一些,但卻更加內斂。魔影的面孔顯露出來,漸漸有了五官。
視線所指,神箭云飛拉弓如滿月,扣弦那只手鮮血淋漓,手指隨時可能會斷掉。
箭鋒凌厲,銀白色光芒閃爍不停,圣潔莊嚴的氣息繚繞于周圍,氣勢分明已到了頂峰。云飛的身形凝穩,雙腿好似釘子般牢牢固定,臉仿佛水洗過一樣。
看到這一幕,方笑云恍然大悟,擔憂的同時不禁生出念想。
還有希望啊!
西域圣殿歷來與神州煉氣士之間相爭數百年,但在“魔”之一字上的態度最為堅定。圣光對魔物有克制之效,當年圣祖揮師北上,圣殿不僅是最堅定的盟友,也是最強助力。反過來也一樣,魔物對來自圣殿的戰士、法師異常憎恨,遇之如見死敵。
驅魔之戰功在千秋,然而魔族并未滅絕,軒轅帝國因地理位置承擔起絕大部分抗魔使命,圣殿曾建議派人相助,然而那個時候圣祖尤在,帝國鼎盛,其考慮的重心不再是魔族隱患,而是防范周邊,鞏固江山。許多人認為這件事在戰前就在謀劃,出于警惕,圣祖寧可獨自承擔大部分壓力,把諸如拜火、圣殿、劍山之類的勢力全部請出國門。
信仰這類事情從來輕忽不得,站在圣祖那個位置,很難說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此時此刻,在看到有更高端的魔物降臨,出自圣殿的武士近乎本能地開弓引射,為此不惜損傷精魂,全力催動下,箭鋒之上圣光冉冉,仿佛能聽到虔誠的吟誦之聲。
對啊,這家伙能保持正常,看樣子還很強.....方笑云心里默默念叨著,充滿了矛盾。
圣光克制魔物,只看聲勢便能知道,這必將是云飛射出的最強一箭,魔影似乎也有些忌憚。這時候應該保持威懾拖延下去,還是不顧一切地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