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在干嘛?!”后臺的教導主任突然炸了,因為他看到楊正言已經眉頭緊鎖,“他不會想在藝術節上搞事情吧,這可不是他胡鬧的地方。”
“還想即興創詩?”楊正言憤懣到耳根發紅了,“是我高估他了,這個年輕人太不知輕重了,我看你們學校的學生啊……算了!”
聽到這話,教導主任頭皮一涼,完犢子了。
原本板上釘釘的好事兒,硬是讓劉星把板子連釘都給撅走了。
“劉星,你完了,等著吃處分吧!”教導主任的眼睛都瞪紅了,宛若看仇人般盯著轉播屏幕死咬著牙。
此時薛暮那叫一個樂啊,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后臺的那些領導肯定生氣到火冒三丈了,如此嚴肅的藝術節,好像還有國家級教授前來拜訪。
劉星這一出真的是撞槍口上了!
“哈哈哈……”低聲的笑容不自禁出聲了,薛暮低下頭扶額撇開一抹露齒淡笑,隨后又抬起頭恢復嚴肅臉。
不得不說,聚光燈還是挺給面兒的,知道劉星不需要看稿子了,連散光都默默暗了幾分。
“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說了現場即興,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劉星不會傻到像小學背詩一樣一口氣禿嚕出來。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后臺的楊正言反復呢喃著這句話,原本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色,竟莫名其妙平靜了下來。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一幕幕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突然宛如崩裂般被強行撿了出來,仿佛老電影膠片般,在腦中快速地一幀幀閃過。
“娘,我跟老師去鎮上培訓兩天。”楊正言當時的聲音還很稚嫩。
“等一下,這雙鞋馬上就納好了,帶上它,穿得暖和些。”楊正言的老娘說著咬斷了線,“記得干凈點,老師跟前要懂些禮貌……”
嘮嘮叨叨的話語,似乎還在楊正言的耳畔嘟囔著,他低頭看了看板正的西裝。
我似乎快忘記我娘已經不在了……
最親的人,記憶也還是會退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直到哪天不經意睹物思人,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來……
原來,我曾經認識這個人啊!
眼眶泛紅,楊正言深呼吸一口氣,盯著轉播屏幕靜候佳音。
一旁的教導主任哪會有什么感覺,他完全都沒在聽劉星說什么,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怎么懲罰劉星,怎么向上面交代這件事……
撇頭一看,楊正言居然都氣得眼睛漲紅了!
“這個劉星,真的是目中無人——”
教導主任話剛說一半,被楊正言嚴色禁止:
“閉嘴!”
“???”教導主任這就想不透了,楊教授怎么變臉這么快啊,到底怎么回事?
稍過一會兒,黯然的舞臺上又緩緩響起了劉星蕭瑟的聲音: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句話反復被楊正言咀嚼著,他的聲音卻是愈加顫抖起來。
強烈的畫面感驟然襲來,仿佛水粒般一滴一滴刺進楊正言的心頭,除了心頭的揪動,鼻頭也是緊隨其后酸了起來。
想起來,老娘在鞋上的一針一線,到底縫進了多少情感,誰也不知道。
這個秘密,想必早在幾十年前就跟著老娘進了墳墓吧......
人死后,最痛苦不是棺材封土的那一刻。
而是哪天回到家中,不經意看到桌上的一針一線、尚未納完的鞋底、疊在一角的花被子、或是廚房里腌好的咸菜等。
這些日常小事,每一件都能刺激楊正言的心臟。
明明都埋在心底快忘記了,卻在今天,被重新挖出來撕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