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這樣感慨過……也的確一直不忍心掉頭他去……
已然四十五六歲了的他,和張大康是大學同窗。當時,張大康是學校團委的宣傳部長,校園里一顆極耀眼的“政治新星”。他則是學生會的一般干部。任何時候看到他,總是低著頭,斜挎著一只裝滿了書的舊帆布書包,急匆匆去,急匆匆來,好像永遠行走在借書、還書的路上。需要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也總是默默地對你笑一笑,一副憨厚木訥、少言寡語的樣子。但誰都知道,他是張“部長”身邊最得力的“高參”,“搖鵝毛扇的狗頭軍師”,“倚馬千言的刀筆吏”。臨畢業前,張大康對他自己和馬揚曾有過一段極精辟和到位的分析。
他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最佳的三人組合,如果有一天這三個人真能擰到一塊兒,那么這世界上就沒有他們三人辦不到的事。這三人,一個當然就是他張大康,第二人就是馬揚,至于那第三位,“你們不認識,我就不說他了,暫時雪藏。”他說他張大康是憑著一股藏不了堵不死也壓抑不住、咕嘟咕嘟一個勁兒地從周身的骨節縫眼兒里往外冒的“活泛勁兒”在吸引和推動周圍的人。“……而馬揚是用他的思想、他的人格,不動聲色地在聚合人,支配人。假如有一天,他要愿意出頭露面站到隊伍前邊去扛大旗,那,比我厲害一百倍……”這是他對馬揚的評價。
住宅樓的走廊里光線暗淡。張大康幾乎是摸索著往前行走。到處堆放著雜七雜八的東西,舊床板、草席卷、老式的兒童推車、蜂窩煤堆、破自行車轱轆等等等等。所以他不時地碰響了這個,又碰響那個。好不容易找到馬揚家門前,為了核實門牌號,他打亮打火機。這時有個挺時髦的女青年裊裊娜娜地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愛“惡作劇”的張大康忙上前,低聲地對她說了句什么。女青年疑惑地警覺地瞟了他一眼。他忙向她討好似的做了個懇求的手勢。女青年無奈地笑了笑,走到馬揚家門前,敲敲門,叫了聲:“馬主任在家嗎?”
叫罷,回過頭來看看張大康,似乎在詢問,喊這一下夠了吧?張大康示意她再叫一下。她于是再一次拍了拍門,又叫了聲:“馬先生在嗎?”但門里并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