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以后,氣象臺報告,山南地區遭遇特大暴雨襲擊。貢開宸圈閱完省防洪抗旱總指揮部的汛情簡報,已是凌晨一點多,省委大樓里出奇地寧靜。他深深地陷坐在黑色高背軟皮靠椅里,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他想找焦來年囑咐什么,但手剛接觸到電鈴上,便想起一個多小時前,自己已經把他打發回家了,便自嘲般地笑了笑,撤回了按電鈴的那只手,拿起一張公文信箋,給焦來年留了兩句話,收拾起皮包,扣上金屬扣,從衣架上取下大衣,關掉室內的燈,決定去指揮部看看。但他剛一推門,卻嚇了一跳,看到黑黢黢的外屋里,有個人在慘白的臺燈光下彎腰坐著,一股漆黑的氤氳從他寬厚的背脊上倏倏然擴散。
“誰?”他忙問。
“我。貢書記。”那人答道,并站起。卻是焦來年!
“哎,你怎么還沒走啊?”貢開宸嘴里雖這么問著,心里卻挺高興。
焦來年笑道:“哪敢回哦?”
貢開宸說:“山南的洪情已經搞清楚了嘛……”
焦來年笑笑說:“我估摸著,今天,您還會有些特別重要的事連夜要我去辦的。所以,就一直在這兒熬著。您沒瞧見?都快熬煳了。”
貢開宸聽焦來年這么說,興趣上來了,忙放下手里的包,搬來一把椅子,索性在焦來年跟前坐下來,問:“焦來年,你有這么神?說說,快說說。我還有什么重大的事要你去辦?”
焦來年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仍在他那平靜的微笑掩護下,用他那不緊不慢的語調說道:“中央要調走馬揚,這事,非同尋常。我想您不會輕易罷休的。您一定會用適當的方式方法,去向有關的中央領導申訴,請求。在這個問題上,您一定會努力掙扎到最后一分鐘。只是,您不愿意,也不會把這種努力和掙扎公開化罷了……”
“唔。掙扎。說得好。我確實是在‘掙扎’……說下去。”
“……另外,您突然決定讓宋副書記去參加本該由您自己去參加的會議,這也說明,您想給自己騰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著手去解決這個問題。”
“嘿。我就不興去解決別的問題?非得解決這一個問題?”
“……”
“說。沒說完哩。繼續說。還有什么名堂?說。繼續說。”
焦秘書猶豫了一下:“……沒……沒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