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是興沖沖地跑來,找振華研究人生的。沒想到,趙振華已經變成了老農民,三榔頭都沒打出一個悶屁來。
……
新婚的第三天,秀蓮回門,那天恰好是白露。
看見臺歷上的白露兩個字,秀蓮就一陣心痛。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振華曾經說,蒹葭就是河灘上的蘆葦,伊人就是魯秀蓮,水一方,就是家鄉的東灣水庫。白露時節,魯秀蓮站在水庫邊上,就可以生動完美地演繹這首詩,任何文字解釋,都是多余的。
想到河灘上大片的蘆葦,秀蓮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取名蒹葭。
不是嗎?鄉下的蘆葦是很低賤的,毫無用處,鵝不吃,牛不啃,只能用來做燒鍋草。而且,蘆葦飄零,最終還是離根而去,隨風。這太像自己的命運了。
秀蓮不想回家吃回門飯,已經飄出來的蘆葦飛絮,還飛回去干什么?
但是妹妹和表弟來接,一臉的喜氣洋洋。接姑娘第一趟回門,娘家來的金童玉女是有紅包的。妹妹和表弟的喜悅,應該源自于此。
紅花油膩男也低聲下氣,說道:“秀蓮,你過去……那些事,我都不計較了,你還計較什么?”
“我過去有什么事?”秀蓮冷冷地問道。
“哦,沒事沒事。”紅花油膩男心里罵了一句,又陪笑道:“我無所謂,你娘家人大老遠的來了,要是不回去,你自己去說。”
秀蓮看了看妹妹和表弟,攏了攏頭發,嘆氣道:“走吧,去車站。”
有些路必須要走,有些事必須要做,好比今天的回門。秀蓮如果不回去,妹妹和表弟,恐怕也是不回去了,會在這里哭到晚。
在車站上了車,兩個小時以后,秀蓮再一次踏上了通向東灣村的那條土馬路。
下車以后,秀蓮走得飛快,像是去救火一樣。
紅花油膩男提著兩瓶酒一條煙和兩盒麥乳精,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氣喘吁吁。
土馬路即將走到頭,快到振華家屋后的時候,秀蓮的腳步卻忽然放慢了。今天,振華會不會像前天一樣,冒出來攔住自己?
振華家的后門緊關著,土馬路上,也沒有振華的身影。
秀蓮有些失望,腳步放得更慢。
妹妹和表弟得了紅包,即將完成任務,早已經興奮地跑在前面,回家里送信去了。
紅花油膩男和秀蓮并肩而行,似乎明白了什么,黑著臉說道:“下車的時候,你不是跑得很快嗎?怎么到這里,卻走不動了?等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