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著,小葛莊的包工頭王耀巖從村西頭走來,梳著大背頭,鮮衣怒馬,皮鞋錚亮。
這排場,和二十九那天被人逼債的形象,簡直天淵之別。
瓦匠們都停了手里的活,看著王耀巖,問道:“王老板這是從哪來?來工地視察嗎?給我們指導指導啊!”
“我來找齊磊。”王耀巖一笑,從口袋掏出好煙發了一圈,將剩下的小半包煙一起扔給齊磊,說道:“齊磊,這幾天,我就帶工人去干活了,你跟我一起走嗎?”
齊磊點上香煙,說道:“振華家的房子還沒蓋起來,我不大放心,想把他的房子蓋好了再走。”
振華心里感動,就憑這句話,自己和齊磊就是一輩子的親兄弟!
王耀巖點點頭,說道:“也行,我先帶第一批工人過去,到了工地,我再打電報給你,你把剩下的一些工人帶去工地。”
“沒問題!”齊磊很有氣勢地一揮手。
王耀巖點點頭,轉身走了。
齊磊冷笑,眼神掃過一圈,說道:
“都看到了吧?王耀巖在外面做那么大的工程,都離不開我齊磊!誰敢說我不是大師傅?我要不是大師傅,誰是大師傅?以為砌墻砌得快就很牛逼了?你們誰能看得懂施工圖?誰知道工程的預算和決算?知道一平米二四墻,需要多少塊紅磚?知道混凝土在什么溫度范圍內,才能達到最高強度?知道樓梯的踢步和踏步怎么設計?”
蘭玉良等人都傻了眼,面面相覷。
宋家財也閉嘴了,因為齊磊說的東西,他根本就聽不懂!
振華也被齊磊震得不輕,真不知道,原來齊磊這么專業!
齊磊出盡了風頭,這才得意地一笑,揮手道:“干活,上灰!”
振華給齊磊提了一桶砂漿過去,低聲問道:“在哪學的本事,忽然變得這么厲害了?”
“我聰明,自學成才不行嗎?”齊磊嘿嘿一笑。
“行,好好干吧齊師傅!”振華點頭一笑。
他知道,從此以后,齊磊就是瓦匠大師傅了。再多的諷刺嘲笑,再多的艱難困苦,也改變不了齊磊是大師傅的事實。
趙成海在村子里借木梯和木板,用做搭跳板的材料,這時候剛剛回來。
老夫子也拄著拐棍,從村頭走了過來。
趙成海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齊磊卻喧賓奪主,放下瓦刀,沖著老夫子一拱手,咧嘴笑道:“姚老夫子,你這是來‘扤’些什么呀?”
扤,讀如霧,是一個很生僻的字,偏偏在這古風尚存的鄉下,被老年人經常說起。
老年人見面打招呼,不問你搞什么干什么弄什么,而是問你“扤”什么!因為‘搞、干、弄’說起來不文雅,容易被人想歪,不符合老年人的身份。
齊磊一開始不知道這個字怎么寫,便跑去刁難老夫子。
老夫子果然博學,對齊磊解釋:扤,是贛省方言,萬能動詞,相當于現在說的‘搞、干、弄’。
齊磊又問:為什么贛省方言,會流傳到我們皖中地區?
老夫子繼續解釋:皖中地區,大多人的先祖,是宋末元初從贛省移民而來的,所以就有部分贛西方言,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