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有碎面條,有臭蛋,有二斤紅糖,還有一刀臭肉,上面爬滿了蛆蟲!
一股惡臭蔓延開來,比茅坑里的大糞還臭!
王耀清捂著鼻子,在郝國蘭家門前又跳又笑:“齊磊真缺德,從哪弄來臭肉臭雞蛋,打提籃禮送給郝國蘭?哈哈哈,這提籃禮,夠郝國蘭吃一年的了!”
其他人也紛紛大笑,或是大罵齊磊缺德。
村子里的人都被驚動,絡繹不絕地趕過來打聽情況。
郝國蘭氣得幾乎要暈過去,在門前跳著腳大罵:
“龜孫子齊磊,你把你老爹的尸骨挖出來,送給我干嘛!老娘饒不了你,這個提籃禮,我馬上送給你親娘,送給你奶奶,再帶幾個屎罐子,砸在你家的新房里!老娘要是不去你家砸屎罐子,老娘就是你養的!”
東灣村的婦女們吵架,是講究套路的,而且戰斗強度等級分明。
平時的吵架,你罵我一句,我罵你一句,你問候我堂上雙親,我問候你十八代祖宗,這只是小兒科,連最低烈度都算不上。
稍微有點烈度的罵仗方式,叫做“砧板刀”。
什么意思呢?就是帶著一塊砧板,一把菜刀,在仇家大門前大罵,罵一句,菜刀在砧板上斬一下。罵詞通常是這樣的:我斬你兒子的心,斬你女兒的肺,斬你全家女性不能說的地方……總之,那些罵詞匯集了縱橫三萬里上下五千年的所有臟話和惡毒詛咒,無法以文字來描述。
仇家也會以“砧板刀”應戰,用同樣霸氣的罵詞回敬。于是,雙方你來我往,刀光劍影吐沫橫飛,直罵得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比“砧板刀”厲害一點的,就是“砸屎罐子”。
鄉下有一種陶土水罐,和熱水瓶膽大小形狀類似。煮晚飯的時候,將水罐子裝滿水,放在灶膛一角。吃了晚飯以后,將水罐子掏出來,就有熱水洗臉洗腳了。
這種陶土水罐,除了用來煨水之外,還有一種用途,就是在里面裝滿大糞,砸在仇家的堂屋里!
屎罐子的威力,比地雷還厲害,一旦出手,必定是天昏地暗鬼哭狼嚎,臭氣繞梁,三日不散。
比“砸屎罐”更厲害的罵仗方式,就是終極大殺器——滾地攤!
滾地攤是絕頂高手才能施展的一種神功,必須修煉到物我兩忘的境地,才能如魚得水,發揮最大威力。
因為滾地攤需要脫掉自己的衣服,脫到全身上下一根紗都沒有!不是物我兩忘的高手,絕不敢使用這一招。
滾地攤的實施者往往采取偷襲的方式,身上僅僅穿著一件雨衣,沖到仇家大門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除去雨衣,然后滿地打滾,大吼大叫破口大罵,吸引全村人來圍觀。
鄉下人認為,被已婚婦女在門前這樣大鬧,是最骯臟最晦氣的,這種晦氣,八輩子也難以祛除。上,累及祖宗臉面,下,殃及兒孫氣運。
滾地攤這樣的終極大殺器一旦放出來,威力無窮,小則讓仇家吐血三升,大則讓仇家當場暴斃。
齊磊竟敢挑戰郝國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要知道,郝國蘭作為方圓數十里的職業媒人,三姑六婆的杰出代表,對各種罵仗方式了如指掌,運用得爐火純青!
根據東灣二組宋仁貴的不完全統計,郝國蘭在娘家做姑娘時期的輝煌戰績不算,嫁入小葛莊之后的二十五年,一共在小葛莊和前后村子里,實施了三百多次“砧板刀”,七十二次“砸屎罐”,九次“滾地攤”。
東灣村有兩個“砧板消費大戶”,一個是殺豬匠王響,一個是郝國蘭。但是王響自己也承認,他剁排骨砍壞的砧板,遠遠不及郝國蘭罵仗砍壞的砧板多。
東灣村乃至整個河東鎮,罵界之中,郝國蘭一出,誰與爭鋒?華山論罵,舍她其誰?
現在的郝國蘭,已經被齊磊的提籃禮徹底激怒!
她打算三管齊下,帶著砧板刀,帶著屎罐子,去齊磊家里,再來一場滾地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