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強文夫妻倆招呼客人落座,各自笑臉開花。
這場婚禮,和齊磊的新婚僅僅隔了六天時間。魯家籌備充足,酒席比齊磊結婚時好多了,十四個菜,冷熱葷素齊全。
下午兩點半,酒席漸漸結束,只有振華等幫忙的村里鄉親還沒有坐席。
女方送親的親友們開始撤退,客人們也紛紛告辭。
高慶春正要走,卻被齊磊叫住了。
齊磊說道:“秀蓮最喜歡梔子花,你回去告訴她……我們家鄉的梔子花開了,比以前開得更好,讓她……回來看看吧。”
說著,齊磊的眼圈就紅了,轉過身去擦了擦眼。
振華的心里也驀然一酸,幾欲落淚。
秀蓮出嫁的時候,振華和齊磊都心里憋屈。現在想想,最苦最傷心最絕望的人,其實是秀蓮。否則,為什么她哥哥的婚禮,她都不回來?
“好,我回去就跟秀蓮說。”高慶春連連點頭,沖著振華和齊磊憨笑,和他父親轉身而去。
齊磊心里難過,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和振華端杯對飲。
魯強文走過來敬煙,說道:“振華,齊磊,你們晚上過來玩吧,讓我家盛松再陪你們喝幾杯。”
鄉下鬧洞房,人多才熱鬧。
齊磊點點頭:“行。”
吃了酒席之后,振華要回家,卻被齊磊一把扯住。
“走吧,去我家看看梔子花。”齊磊說道。
振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跟著齊磊而去。
梔子花鄉下常見,東灣村里有很多。而且東灣村的梔子花與眾不同,開得特別大,特別白,特別香。
鄉下人在意莊稼,并不在意花花草草,也不會侍弄花草,沒有誰刻意種花養花。
唯有梔子花,卻深得鄉下人的喜愛,幾乎家家栽種。
立夏前后,梔子花就次第開放,大張旗鼓,馥郁芬芳,能叫所有的花草黯然失色。用齊磊的話來說,比紅燒排骨還香,比一級白酒還醉人。
無論是老大媽,還是大姑娘小媳婦,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會順手摘下一朵梔子花,簪在頭上,或者用發夾夾在衣襟上,帶著花香去趕集、去種地、去洗衣……
人們將梔子花戴在頭上身上,并不忌諱它的純白之色。純白又何妨?一往情深,便無所顧忌。更何況,梔子花的香氣濃郁奔放,早已經提醒了世人,此白非彼白,純白非素白。素白是冷色調,是寡淡的凄涼;純白是一塵不染的品質,如玉之無暇。
從立夏到夏至,梔子花可以開放一個多月,甚至更久。這段時間,恰好是午收午種的農忙季節,梔子花便陪著人們走過整整一個忙季,讓人們在香氣中,忘記勞作的苦累和生活的艱辛。
齊磊家的后院里,就有一棵梔子花樹,已經二十年的樹齡了,長得蓬勃旺盛,接近一丈高。每年花開,都雪白雪白的一大片,比春天的梨花還要亮眼。
振華和齊磊秀蓮的三結義,也就是在這棵梔子花樹下完成的。
齊磊家的后院里,莊小蝶正在看花,左看右看,卻舍不得采摘。
振華和齊磊走了過來,遠遠地看著樹下的莊小蝶,又看看滿樹的梔子花,各自沉默。
良久,齊磊忽然低聲問道:“振華,你看小蝶看花的樣子,像不像秀蓮?”
振華搖搖頭:“秀蓮就是秀蓮,誰也不會像她的。”
莊小蝶聞聲回頭,看見齊磊,便開心地說道:“俺們家鄉也有梔子花,就是沒有這么大,這么香……”
齊磊嘆了一口氣:“這還用說嗎?梔子花……肯定是我們東灣村的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