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一呆,哆哆嗦嗦地撕開了信封,和振華一起看信。
果然沒錯,兩封信一樣,毫無二致。
“振華,齊磊,你們好。這封信是我的遺書,此刻的我,應該躺在靠近一組的河灘蘆葦叢里。我走了,請你們替我好好活著……
昨天齊磊來看我,說和振華已經約好,后天再來。我心里很感動,覺得這輩子值了。謝謝你們,大哥,二哥。
醫生說我有重度抑郁癥,隨時會自殺。現在,算是被醫生說中了吧。我不知道抑郁癥是什么病,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想死,和抑郁癥沒有關系。
有些城里人比鄉下人更加頑固,更加重男輕女,比如高慶春。我生了女兒蒹葭之后,醫生說我以前流過產,個人身體原因,以后不能再生了。高慶春很絕望,因為高家的皇位沒人繼承了。
后來又得了抑郁癥,更是被高慶春當成了傻子,動輒打罵,還說要找我爹媽退貨。其實我未必打不過他,只是不想還手。從決定嫁給他開始,我就把自己當成了死人。
我覺得高慶春才是傻子。結婚第一晚,他說我沒見紅,說我以前跟你們不干凈,打我。其實,第二天晚上我才有落紅,只是高慶春不知道。現在想想,那是高慶春自己的原因,第一次沒有成功而已。
高慶春不僅僅是傻子,還是神經病。他經常在打了我之后,又跪下來向我求原諒,扇自己的耳光,又哭又鬧,很可笑。
家鄉很窮,但是我喜歡家鄉。只是作為女人,身不由己。
振華、齊磊,我很羨慕你們,至少你們可以留在貧窮的家鄉……感謝你們一直對我的關心,我出嫁的時候,你們倆都去鬧事,我真的很開心,很溫暖。我知道,你們是舍不得我離開。
可我終究還是要離開你們,離開這個世界了。我舍不得你們,也舍不得女兒蒹葭。我想過,我遲早是要走這一條路,遲走不如早走。早一些離去,你們就早一些忘了我。蒹葭還小,以后也會忘了我,忘記喪母之痛。再過兩年蒹葭就開始記事了,我那時再走,就不利于蒹葭一輩子的成長。
我用自己的彩禮錢,給我哥哥討了老婆,也就報答了父母的養育之恩;我給高家留下蒹葭,也把清白之身給了高慶春,也算是還了他們家的彩禮。
這輩子我不欠誰的,只是虧欠了你們。讀書的時候,你們那么照顧我,而我對你們,卻沒有一點點報答。
蒹葭是我的女兒,如果她以后來東灣村走親戚,請大哥二哥多關照吧。
還有,或許你們倆都喜歡過我,其實,我也喜歡你們兩個。喜歡誰更多一些,我就說不好了。正因為自己理不清,所以我才建議三結義,希望一輩子做兄妹的。現在,我這輩子到頭了,只希望你們倆,做一輩子的兄弟。
最后還有一個愿望,如果有可能的話,請大哥二哥,將我的骨灰,撒一把在東灣水庫里,或者是埋在家鄉的土地里。我是東灣村的人,我希望魂歸故里。振華送我的詩經,和齊磊送我的口琴,就作為我的陪葬。
蒹葭蒼茫,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又回到家鄉了,真好。
振華,齊磊,兩位哥哥多多保重。如果人有靈魂,我的在天之靈,一定會默默地關注你們,看到你們崛起騰飛的那一天,看到我們家鄉富裕的那一天。
秀蓮,一九九零年五月十七日。”
……
齊磊看著信,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