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時候,趙文樂回來過一次,抽空找振華聊天談話。
振華說起恢復機耕路的事,嘆氣道:“二爺爺,在農村做點事真難,村里沒錢,鄉親們也不支持,村干部的工作很難展開……我已經打了報告,也不知道鄉里會不會撥款下來。其實,就那些水泥涵管,也不值多少錢的。”
趙文樂嘿嘿一笑,說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知道報告應該怎么打嗎?”
振華急忙請教。
趙文樂說道:“你記住,多打幾個報告,比如說,一份是修路的,一份是興修水利的,一份是農電改造的。你去要修路的錢,鄉里肯定跟你打太極,說今年要改造農電。這時候,你就把農電改造的報告拿出來……”
振華噗地一笑:“這樣也行?”
趙文樂笑道:“我跟縣里要錢,就是這樣。我經常準備四五份報告,分別裝在幾個口袋里。無論縣里怎么扯皮,我都能要一部分資金過來。”
振華心里感嘆,這二老頭真是高手啊!
然而趙文樂傳授給振華的錦囊妙計,在河東鄉并不靈。
秋季開學前,振華和葛守道去找趙德階申請資金。
趙德階板著臉,說道:“你們東灣村還好意思跟我要資金?你們今年的農業稅提留款,只征收上來百分之五十,差不多,只夠你們東灣村的干部工資和平時的開支。這幾年,撥給你們東灣村的資金還少嗎?蓋村部辦公室,重新架設廣播線路。水利、道路、教育、農電資金,每年都給你們,你們還跟我要錢?”
葛守道不說話。
振華卻很疑慮,皺眉問道:“趙書記,我們村里有水利和道路的專項資金嗎?”
趙德階瞪眼:“怎么沒有?都被你們開工資和吃喝敗光了!”
葛守道叫苦:“趙書記,我們的工資都是固定的,誰也沒有多拿。關于吃喝,也就是集體工作和開會的時候,有些開支……我們已經很節約了,就是買一些豬肉豆腐,燒一些白菜……”
趙德階怒道:“節約?你們去年報上來公務開支,達到了兩萬多,等于吃了五十頭豬,你還好意思說節約?”
振華更是吃驚,一年的公務開支竟然到達兩萬多,這還得了?
葛守道哭喪著臉:“趙書記你誤會了,那兩萬多,包含了很多開支,有差旅費,公務招待,有出勤補助,并不是全部都吃了……”
趙德階揮手:“去去去,反正現在沒錢給你們,年底再說。”
就這樣,振華和葛守道灰溜溜地滾了回來,寫好的四份報告,全部報廢。
走在路上,葛守道嘆氣道:“振華,趙書記說的并不全對,我們村里每年的水利道路資金,也就下撥幾千塊,十幾個自然村,管什么用啊?”
振華欲言又止,就算這點錢不管用,你們也不能用在吃喝上吧?
鄉村基層干部吃吃喝喝,鄉親們都看在眼里,會有什么好議論?喪失了群眾基礎,以后的工作怎么開展?
但是這些話,振華現在不敢說。
鄉村干部隊伍中的一些壞習慣壞風氣,振華現在無力糾正,只能“藏器于身待時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