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帥......”
周興并未聽令,而是似有深意地看著丘神績,輕喚了一聲:“何不再斟酌一二?”
丘神績又是一疑,“何意?”
周興聞言,湊到丘神績耳邊壓低了聲音。
“丘帥別忘了,圣后對韋王妃向來厭惡。況且,今次若不是因為韋氏之故,大唐天子也就不會淪落成廬陵王了。”
“何不借此時機......”
“你是說......”丘神績大悟,面帶驚容地瞪著周興。
這小子是動了殺心?
正如他所言,李顯被廢的契機,正是這韋妃不知深淺,慫恿李顯封賞韋氏一族。圣后震怒,這才把堂堂大唐君上變成了廬陵王。
可是,李顯畢竟是圣后骨肉,丘神績心生遲疑。
“恐有不妥吧?韋妃腹中畢竟是李氏骨血......”
“且無圣后旨意,我等怎可妄行?”
周興聞罷,陰陰一笑,“丘帥還怕圣后怪罪不成?想想廢太子李賢,丘帥還有何疑慮難平?”
“......”丘神績沉默了。
“李賢......”
對啊,廢太子李賢,也就是李顯之前的那位。
原本今次他的差事是南下巴州,巡視廢太子李賢居所。
至于為何一個金吾衛大將軍會領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圣命,那是因為圣后派他去另有一紙密召,那就是:
送李賢去見先帝!
可是,偏偏在臨行之前,臨時又安插他護送廢帝李顯遷徙房陵的任務。
之前還以為就是順路而為,現在經周興一提醒,倒是讓他看出圣后另外的深意來了。
周興此時見火候已至,小聲繼續道:“若是王妃臨產之時,順應天意撒手西去,想來圣后當是去了一塊心病的。就算不即刻做些表示,也總會記在心上的吧?若是廬陵王悲痛難挨,也......”
話說半句,周興卻是不再多言,只玩味地看著丘神績。
丘神績又是一陣沉默,最后緩緩轉頭看了一眼李顯車駕,眼神之中殺機一閃,森然道:“命王府左右隨侍先行過河,投驛休頓。”
頓了一頓,“尤其是穩婆,你要盯著她上船!”
......
二人話音極低,左右兵士都聽不真切,可遠處,卻有兩雙銳利目光緊緊地盯著二人,且隨著二人的密談而神情連變。
那是一道一俗,兩個年輕漢子。
道士鼻高目銳,面若寶玉,甚是俊朗。一身道袍頗為合身,更顯英姿。腰間懸一八卦,身后背一柄長劍,一看就是跑江湖的打扮。
倒是那俗士,讓人搭眼一瞅多半會驚出一身細汗。
與那道士相比,這人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真的是丑得已經不能再丑。
只見一道半尺長的巨疤從左眉斜貫至右顎,且那長疤好似鐵犁犁出來的一般,足有一寸來寬,深可見骨。整張人臉被那道巨疤撕成了兩半,別說相貌,天若再暗些,到底是人是鬼亦難分辨了。
更為離奇的是,丑漢背上還背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面若金紙,雙目緊閉,顯然是濕寒入腹,病得不輕。
......
此時,道士看著遠處的丘神績戲謔一笑: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
下意識看了眼丑漢與他懷中的幼童。
“此次下山,別的倒無長進,這句話小道卻是當真見識了。”
丑漢悶頭不語,這道士神通廣大,不但武技超群,亦通讀唇之術。剛剛丘神績與周興所謀雖然隱秘,卻已一字不落地被道士復述與他了。
枘然開口,沙啞之聲似朽木撕裂一般難聽。
“李顯、李賢現在還不能死。”
“嗯?”道士一挑眉頭,“你要救他們?”
“是。”丑漢抬頭。
“包括韋妃腹中之嬰孩。”
鄭重抱拳,“望道長助我。”
“......”
道士不語,臉色漸冷,萬沒想到丑漢要救人...
良久方道:“三件!”
“家師遣吾下山,只圓你三件事。”
肅穆地看著丑漢,“汝確定要把這第三件浪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