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手下的幕僚,大多是從韓老大人征討苗子的時候就跟隨了,自然知道這位東翁的脾性,卻也不怕,當下,一個幕僚就打了一個哈哈,“東翁何必和趙梅村這個小人計較,他不過因為抱了嚴閣老的大腿,驟然發跡……”
韓石溪未免就把旁邊的幾案一拍,須發凌然,“我二十年老督師,焉能受他趙梅村這個鳥氣……”旁邊一聽,老大人這是被趙梅村氣狠了,連鳥都蹦出來了。
這時候,旁邊有個程濱渠,徽州休寧人,是韓石溪的錢谷師爺,當下便道:“老大人,歷來匪患,俱都是剿撫并重,那趙梅村既然要剿,咱們何不就撫呢!”
韓石溪頓時若有所思,旁邊幾個幕僚也俱都就說,濱渠,計將安出,快說快說。
程濱渠這時候不慌不忙就道:“那五峰船主汪直,以前和我一起做過買賣……”
韓石溪頓時沉吟,幾根手指就在旁邊幾案上敲擊不已。
這時候,四百里外,湖州。
唐荊川拉著康飛的手,黯然就道:“遇仙,你我兄弟,聚首何其短也……”
康飛心說,老哥哥,前兩天你還說要讓我趕緊走……他哈哈一笑就說道:“如今哥哥萬余戰兵在手,自然是要以練兵為要。”
他這么一說,唐荊川格外難為情,當下就長嘆,“國事多累我,不得春覺閑……”
這話,未免有虛偽的嫌疑,真嫌棄國事累我,何必巴結嚴嵩做了嚴黨,不過,考慮到大明自有國情,這時候的讀書人大多如此,也就不奇怪了。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陽下山,褪了幾分火氣,只是蟬噪不已,即便是河面上微風徐來,依然覺得熱。
康飛就抽開手,把身上縐紗道袍的領子扯開,“哥哥,別婆婆媽媽啦!我早晨就說要走了,你非得拉著我吃酒,踐行酒就踐行酒唄,一吃就是晚上了,再不走,天都黑啦!”
他如此說,唐荊川只好眼看他上船,隨后,船尾那黑黝黝鐵塔一般的漢子伸出竹篙一點,穿著十二層倒趕浪的姑娘搖著櫓,船便往遠處行去。
康飛站在船上沖著唐荊川搖手,大聲喊道:“哥哥,等我從佛山回來,定然還來叨擾你,到時候可記得好酒好菜招待我……”
唐荊川聞言,頓時垂淚,自己欠這位兄弟,實在良多。
作為一個感性的文學家,他忍不住又作詩,“平生學禪寂,猶自別離難……”后面些,他的鐵桿粉絲驛臣老爺頓時就覺得禪風撲面,忍不住也淚流滿面,激動的,忍不住就喃喃說了一句,“生平愿為荊川門下走狗。”
船上,鐵勝男冷眼看著康飛這邊兄弟情深的模樣,一時間沒忍住,就說了一句,“你們這些讀書人吧,真真是,虛偽得緊,那位唐老爺,明明想做偌大的事情,卻又整天惦記著跟你吃酒,你們讀書人還管這個叫詩酒風流,真是不懂,這不就是和尚一邊想成佛一邊又惦記著吃肉么!”
康飛聞言,忍不住就轉身怒視她,可是,再想一想,忍不住哈哈大笑,“鐵姑娘說的在理,在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