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康飛才回轉目光,看著那滿臉橫肉的衙役,好整以暇就說道:“來,與我說說,你收了那俞家嗣子多少銀子?就敢大包大攬,惹這潑天的禍事?”
說著,他一時間忍不住……“你真不認得我?”康飛到底又問一句。
他這時候的心態,和那些演過幾部戲的所謂明星一樣,戴著個蛤蟆鏡,總覺得天下人都應該認識自己。
說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東哥為啥要回到老家辦企業?還給老人發錢?霸王都說過,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旁人要不認識你,你豈不是很失落。
看著那衙役頭領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康飛一時間未免也很失落。
自嘲一笑,他就把手上的腰刀往對方懷里面一扔,那衙役頭目下意識一把接住。
看了一眼地上尸體,康飛就對他說道:“這天底下,哪座廟里面還沒幾個枉死的鬼,對吧,你也別害怕,我也不難為你,雖然你這廝,想必平日里頭肯定也是魚肉鄉里的王八蛋……但這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是你們平湖縣知縣老爺,我管不著,你把我的行囊都給送回我房間去,再陪我幾百兩銀子,就當是給我壓驚的,你看可好?”
他說著,露出滿嘴細碎如玉米粒一般的牙齒就對那衙役一笑,那衙役既然能在衙門混到捕快班頭,那自然也是個眼眉挑通的,這時候看康飛一笑,滿嘴細碎的白牙,在陽光下白得發光,這時候突然就想起來……自己虧心事做多了,半夜未免不安,去燒香拜佛,有和尚給自己念叨過兩句,說佛祖齒相四十齊平,凈密根深白逾珂雪。
他這時候再看康飛,渾身突然就冒一身冷汗,雖然是秋天,他身上褂子卻被一身汗給打濕了,噗通一聲就往地上一跪,嘴皮子顫抖,說不出話來。
周圍衙役雖然看自家班頭這般丑態,卻沒一個心中敢恥笑班頭的,甚至,連高聲說話的都不敢。
康飛這時候摸了摸頭上的軟巾,他其實也回味過來,曉得軟巾不值錢,要戴個硬帽子,方才顯得身份尊貴,剛才那廝,大約就不敢拿個鐵尺往自己頭上招呼了。
后世都說蘇州人脾氣好,【吵相罵】都像是情人之間打情罵俏,那是因為大明時候蘇州人都喜歡戴方巾,號稱五十萬秀才,你走在大街上,根本分辨不出誰知真秀才誰是假秀才,毫無疑問,打秀才老爺是要吃官司的,最后不得不講道理,吵相罵了。
當然,這時候的蘇州,【市肆甲于天下】,商人么,腦子活一點很正常,至于蘇州園林,這時候還提不上嘴。
從蘇州府大約就能一窺整個江南的風氣,出門還是要戴方巾才方便。
這個道理,大約就相當于五百年后康飛他老子娘那個時代,領導都穿中山裝的。
問題康飛老子娘的時代跟康飛的時代已經不一樣了,彰顯個性的時代……讓康飛戴個方巾,豈不是要殺了他一般。
當然,這時候許多頂尖讀書人也不大樂意正經儒衫儒巾了。
道理無他,不帥啊!你說帥你怎么不每天穿校服呢?
康飛扶了扶軟巾,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覺得從心理學角度來說,那些幕后犯罪份子,都喜歡在當場,裝著吃瓜群眾看熱鬧,要不然,自己精心作品,看不到豈不是太遺憾了。
當下他左右審視一番。
和他眼神對撞的人無一不是紛紛后退躲避。
康飛這才抬頭,往幾座樓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