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找連文問個清楚,這么一間宅子沒個四五百兩銀子根本就拿不下來,金華府那邊的地價就更高了,這些年,老大家居然積攢了這么多體己,卻連他這個老爹都瞞著,還隔三差五的跟他哭窮,這次為了謀到刑名師爺的差事,他還偷偷塞了連文一百兩銀子讓連文拿去打點,他都瞞著老三和老四沒敢跟他們說,連文的眼里還有他這個爹嗎?
所以,這事,他必須要弄個清楚明白。
于是,父子兩又去了縣衙。縣衙里有專門給典吏們住的地方,因著縣丞和主簿這些人在外頭都置辦了宅地,故而平日里不住在縣衙,曹方人又活絡,就被他弄到了一個小院子,夫妻兩外加一個使喚丫頭,住著還算寬敞,但老丈人一家過來后,就顯得擁擠了。
聽說爹來了,安連文忙帶了德昌出來迎接。
“爹,三弟,你們怎么來了?可是家中有事兒?”安連文看爹和三弟臉色不善,故而有此一問。
安老爺子冷哼一聲,在中堂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滋吧滋吧的抽著煙,用一種陌生地眼神打量著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兒子,寄托了太多太多的希望在他身上,他真不愿意相信,兒子會背著他置辦下如此厚實的家底,卻不曾有分毫孝敬全力栽培他的老父親。
安連文心里直打鼓,爹這是怎么了?
安德昌乖乖地去給祖父和三叔倒茶。
安連文陪著笑道:“爹,曹方這會兒出門去辦差了,不在家中,呂氏在看孩子,待會兒就過來給爹請安。”
安老爺子醞釀了下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摸出那張借據:“你自己看看。”
安連文雙手結果借據,一看之下,臉色大變,他目光如電,射向身邊的安德昌,怒斥一聲孽障,抬手就甩了安德昌一巴掌。
安德昌被打懵了,捂著臉驚詫地看著勃然發怒的父親:“爹,你干嗎打我?我怎么了你就打我?”
“打你,這一耳光都還是輕的,平日我是怎么教導你的?讓你好好念書,修身養性,你倒好,居然跑去賭,還欠下一屁股債,現在要債的都要到你祖父頭上去了,你……你這個孽障,敗家的玩意兒,你自己看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安連文把借據砸德昌臉上,他是真不知道德昌去賭博的事情,故而震怒不已,剛剛前兩天他還跟縣學的方教諭說好了,讓德昌進縣學,沒想到出了這種丑事,要是傳揚開去,方教諭還能答應?
安德昌看了借據心里暗恨,這該死的沈得富做的也太絕了吧!冤有頭,債有主,要債也得找他要,跑東桑村去算什么?太不仗義了。
安德昌自己白紙黑字寫下的借據,自然是無法抵賴,他噗通跪地,痛哭流涕:“祖父,爹,德昌知道錯了,是德昌一時糊涂,被那沈三少硬拖了去,被他們下了套……”
安連文氣的一腳踹過去,把德昌踹翻在地上,怒斥道:“你個孽障,我跟你講了多少次,交友要謹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偏偏要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老實交代,一共去了多少次,外頭還欠了多少賭債?”
安德昌哭道:“沒有了,就一次,一次已經讓兒子悔不當初,哪里還敢再去。”
他可不敢說實話,除了沈得富的五十兩,他還欠了七八十兩,不過,娘已經答應他,等爹的差事定下后,偷偷給他銀子讓他去還上,本以為這件事能瞞天過海,卻不料還是被抖露了出來。
安連文這才稍微氣順了一些,卻聽爹冷冷問道:“那你祖母錢匣子的銀票也是你偷的?”
安德昌頭搖的撥浪鼓似地,驚惶道:“祖父,孫兒可以發誓,絕對沒有偷祖母的銀票,孫兒已經知道錯了,后悔莫及,哪敢一錯再錯。”
“沒有嗎?那你為什么敲茉兒悶棍,還把茉兒以二十兩銀子的價賣給人販子王二?”這事安連承忍了好幾天了,今天終于可以當面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