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可真是無稽之談明明是那位胡老爺聽說了咱們家在以略高一成的價格收洋貨以后,千方百計的貼上來又說請打茶圍子玩相公,又說是八大胡同擺酒的。”
“結果咱們派人去一查,卻發現他手里面的那批貨有問題,乃是兩個月之前的囫圇貨里面挑出來的這可怎么敢收”
方林巖此時也知道,所謂的囫圇貨,就是長途航運的時候,總會出現一批殘次品,這本來就在運損的損耗范圍內,只要不是太多,那么貨主也不會計較。
當然,這些殘次品多數也是有價值的,于是就是歸船主得了。
等到這些殘次品湊多了,船主就會將手上積攢的這些雜七雜八的玩意兒一起拿出來找人包圓兒了,不零賣,所以又叫囫圇貨。
于是方林巖點點頭道
“那是,這玩意兒肯定不能收啊。”
吳小哥道
“后來咱們一打聽,原來這位爺打著上京趕考的幌子,哪怕是帶著家眷過來也是狂嫖濫賭的,書是從來不溫習的,人成天就在煙花之地呆著瞎混。”
“有一次在賭場里面遇到了一位喜歡穿百衲衣的貝勒爺,拿出來了這批貨作價八千兩銀子和他賭大小,結果居然被你們家的這位爺贏了,所以這批貨就到了他的手里面。”
“后來兩人聽說又有了不少的糾紛,最后好像是這批貨里面又有大部分歸了貝勒爺,關鍵是貝勒爺也就訛上他了,也不把貨拿走,直接讓他拿現錢出來。您家這位七爺急著將這貨脫手,估計就是想要擺脫這塊狗皮膏藥呢。”
方林巖道
“那最后怎么又收了他的貨呢”
吳小哥道
“我們喬家做買賣,素來都不做有瑕疵的貨物,更何況這批貨還有大麻煩呢,當然沒收他的了。”
“只是今兒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整個市場貌似都因為咱們家在大量吃進洋貨都有些浮躁了,很多店家開始惜售。”
“然后呢胡金牙也找上了門來,這個人據說乃是千門下八將里面的人,路子很野,并且對咱們還算是講規矩,就問我們這邊有沒有洋貨的路子。”
“恰好前不久咱們店里面欠了胡金牙一個人情,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這批貨的來龍去脈,然后給出了我們的判斷,那就是洋貨還要漲,如果有意的話,那咱們可以幫你約著談一談。”
聽到了這里,方林巖便明白了過來微笑道
“我靠,七叔這個老東西,嘴巴里面真真是沒有一句實話呢那后來呢”
吳小哥道
“后來就不知道了啊,胡金牙這個人的路子很野,當時只是猶豫了一下就點頭同意大掌柜搭橋,后來兩人應該是談成了,因為我剛才聽說胡金甲的牙人費都入了賬。”
牙人費就是此時的中介費,又被稱為渠道費,在當時那個年代,哪怕是喬家這樣一等一的豪商,渠道費也是只有一成半。估計他們也沒想到,一百多年以后,有的渠道費甚至可以達到喪心病狂的八二開甚至九一開。
哎,從這方面來說,真的是時代在退步啊。
方林巖此時已經是對此心知肚明了,胡雪明跑來堵自己,肯定是自以為將這批洋貨賣了個好價錢,好不容易自己成功解套,結果出門不久便看到了海面上開戰的消息,頓時若晴天霹靂一般。
關鍵是這批貨胡雪明估計只是個小股東,那位貝勒爺才是大股東,就現在的市價來說,胡雪明賣出去的那批香皂的價格至少要翻兩倍,這種事情貝勒爺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要知道,這種人本來就是無風也要起三尺浪的,更何況還被他逮著了點兒道理
搞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之后,方林巖站起身來,對著吳小哥拱拱手
“感謝解惑,算我欠吳兄弟一個情有事找我說話”
能在這里混的人,都是人尖子,知道方林巖和喬家三爺談得投機,所以才賣他個面子,因此等的就是這句話呢,吳小哥急忙微笑道
“六少爺言重了無非就是幾句閑話而已。”
走出喬家的貨行以后,天色已經又黑了下來,方林巖便站在這里等黃包車,此時他看了看周圍沒有熟人,于是便對勞倫特低聲道
“奶奶的,有機會幫我打聽一下之前我干了什么啊,怎么聲名狼藉成了這樣,關鍵是我還完全不知情,這樣搞得我很尷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