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芬瞧老頭子神色不似有假,松了一口氣,也把手松掉。又對兒子道:“還不快去把書包放下,把臉洗了。”
李二狗得了命令,逃離苦海一般,撐起身子也不和舅舅們打招呼直接跑回屋。可算遠離這個老煞星了,卻不知接下是誰要倒霉。
陳一發環視場中諸人,沒有看到親家公李國發。兩人名字中都有發,他的發是發財的發,李國發的卻是發喪的發。陳世芬剛嫁過來的時候,陳一發覺得李國發還是個爺們,做事果斷,雷厲風行,不愧是教育出李鐵柱的男人。可他前妻走了之后,李國發卻像卵被騸了一般,精氣神全無。
在娶了羅明珠之后,李國發更是十分窩囊,果然絕戶的女人不能碰,誰碰誰倒霉。陳一發每回來李家都不和羅明珠接觸,他怕倒大霉,但今天他要找李國發出來說話。這么大的事,他作為老輩子藏著窩著可不行,必須拿句話來講。
“李國發,藏在哪個批咔咔的?”陳一發年過六十,聲音卻如炸雷,在群山之中回蕩,傳遍整個朱家寨子。
但李國發聽不到,因為他去請道士先生去了。人死之后至少要做三天的法事才能下葬,這在大足鎮是規矩,做法事的人就是道士先生。
陳世芬道:“他去請道士先生去了,可能要晚點才能回來。”這年頭通訊不發達,請人必須到人家中去請,如果碰到有別家辦喪事,搶先一步請走了。就要趕到另一個地方去請道士先生,啥時候能回來可真沒有準數。
陳一發聞言,又喊道:“亂得像個豬場一樣,也沒得個理事的人,隊長在不在?”雖然他知道這屋里還有一個管理的羅明珠,但他看不得這個生不出娃兒的絕戶女人,誰碰到誰就要倒霉,他不想沾晦氣。
村里的人離得遠遠的,沒事找事,各自活動起來。此時陳一發開口問話,如果不回答,少不了著他罵,七嘴八舌的回道:“隊長去找廚師了……”
黑白喜事,都要吃飯,一村的人百十張口,消耗不小。
朱家寨的隊長王建設在帶領村民致富上沒有絲毫建設,但村民家中有事要幫忙時,他還是跑得很勤。得知李鐵柱出車禍去世,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李家,指揮村民搭棚各種事宜之后,又去臨村找廚師。隊長親臨,一來顯得對廚師的尊重,二來說話也有份量。
說起廚師,朱家寨原本也是有的,就是村西頭的趙定飛家。趙定飛家祖傳的手藝,做出來的菜是色香味俱全,在周圍都是鼎鼎有名。但村里紅白喜事,請去做菜,都是幫忙。趙定飛的幾個兒子覺得這手藝賺不了錢,而君子遠庖廚,大男人做飯又沒有樣子,都沒有繼承趙定飛的手藝。趙定飛又不想自家的手藝傳到外人手中,隨著趙定飛的老去,朱家寨便沒有了廚師。
陳一發問明情況,環視一圈,即然能說話的都不在,就得自己動手了。大聲喊道:“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代表我女兒感謝大家,接下來的事還要大家搭把手,都過來幫一下忙。”
迫于陳一發的威壓,手上沒事的中青年就往他身邊靠了過來。而上了年紀的自認為屬于老弱病殘,幫不上忙,也不信會陳一發能拿自己怎么樣。難怪女婿辦喪事,他還敢真的動手打人不成?那全村人都走光之后,喪事如何辦下去,豈不要成笑話?
陳一發瞧著有七八人的樣子,做事也夠,立即宣布道:“我這女婿活著的時候不容易,一個人撐起整個家,累死累活一輩子。如今遇到這樣災難,還冷屁吹煙的躺在外面,我覺得這對他不公平。人在世的時候,是條漢子,死了也應該風風光光。我懇請大家,幫我收拾一下堂屋,就在堂屋辦法事。”
在外死的人不能進屋,這是朱家寨及至整個大足鎮流傳了千百年的規矩。死者一但進屋,必折長輩陽壽,從來沒有人敢打破這個規矩。可陳一發為了女婿的風光,不顧李家人的感受,所有在場之人聽到這個信息,如平地起驚雷一般,全部炸開鍋。
“陳一發,你真當我李家無人,任你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