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知道的,”程橋一重重的點了點頭,像是要表達自己的決心:“張爺爺我會努力的。”
“行了,你也別和爺爺我起什么誓,”張浩文撐著凳子邊站起身來:“你就好好的練,爺爺帶著你走。”
程橋一聽得心底莫名的有幾分感傷,想起先前他提的收徒的事兒,忍不住問道:“那張爺爺你還收我為徒嗎?”
這話一出,張浩文原本打算走到地毯中間對著鏡子教程橋一手上動作的腳一頓,皺著眉轉過身來:“誰跟你說我不收的了嗎?”
“沒……”程橋一抿了抿嘴。
“不然你以為我在瞎費什么勁兒呢?”張浩文吹胡子瞪眼的:“要是你不想拜師就直說,老頭子我還沒那么玻璃心呢!”
聽到“玻璃心”這個詞語,程橋一原本緊張得提到嗓子口來的心也落了回去。
既然還有心思說這些打趣的話,那他指定是沒有不高興的。老程同志很少有替人做決定的時候,他既然能說出“跟著好好學戲”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覺得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
要是是以前,程橋一肯定不愿意搭理他這話,但是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重新了解,他已經狠不下心繼續跟他鬧矛盾了。
“沒有的呀,張爺爺……”
張浩文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東西留著以后再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練戲。”
說完他也不等程橋一的回復,轉過身對著鏡抬起了左腿,蜷縮著右膝蓋處。
雖然沒有桿,程橋一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秋江》里艄翁亮相的動作。
張浩文的動作慢慢的變著,靈巧得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
“你看懂什么了嗎?”
看到程橋一沉迷的眼神,張浩文停下動作,扶著鏡子邊上的把手站定:“我看你認真的看了半天了,你覺得這些和你練戲有什么關聯嗎?”
程橋一被問得一愣,他根本就沒想太多:“可能……可能是您現在這個表演是無實物的,我要學的也是這樣?”
“你這只是其一,”張老爺子搖了搖頭:“你還沒說到重點。”
“那,那是因為程式化的表演有固定的流程?”
張浩文抬了抬眼,繼續搖頭:“你還是沒說到點子上。”
程橋一被張老爺子這一出搞得有些懵。
本來他看著他表演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意思,結果還被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張浩文看著程橋一疑惑的雙眸,提示道:“王國維說詩詞有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
“京劇表演要學會“無我”?”程橋一突然想起了在系統世界學戲時,系統世界所幻化出來的老程同志跟他講的那些東西。
雖然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他依稀還是能回憶起一點和無我有關的東西。
聽到程橋一的回答,張浩文勉強點了點頭,不過這還不是他心里最貼切的答案。
“中國的戲曲是寫意的,梅先生曾主張“入乎其內,出乎其外”,這就是說明,他希望一個好的戲曲演員既要“無我”,又要“有我”。”
張浩文頓了頓,繼續講道:“所以說,你得知道,一個好的戲曲演員,他一方面得要深入角色,體驗角色的情感,這就是你剛剛也提到了的“無我”;在另一方面呢,他又得要“有我”。”
說起有我,張浩文心里有一個很恰當的例子:“你看過電影《霸王別姬》嗎?”
這部電影可算是經典,程橋一當然看過。他聞言點了點頭。
張浩文見狀繼續說道:“這部電影里的程蝶衣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只通“無我”,卻失去了“有我”的例子。他分不清現實與戲臺的區別,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逐漸的被角色所纏繞、限制。這一點不通,就是最后導致他悲劇的根本原因。”
程橋一聽的津津有味。
早在他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他就覺得程蝶衣入戲太深了,雖說悲劇,但是一切又好像是水到渠成,找不出毛病。
“這就是我剛剛的表演想要告訴你的東西。”
張浩文出聲打斷了程橋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