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名叫做周虎的惡寇面前,在對方用那等卑鄙手段逼迫他的情況下,他自認為的骨氣與勇氣,終究還是被一點點地剝離了,最終違心地簽下了那份承認勾結黑虎賊的認罪書,白白將把柄授人。
每當想起此事,劉毗便又是羞愧、又是懊惱。
最終,這些羞愧與懊惱皆化作了一聲長嘆。
非是他不愿堅持正義,實在是對方太過于卑鄙……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緩緩停在了縣衙前。
陳才撩簾提醒劉毗:“縣公,到了。”
聽到這話,劉毗撩起車窗的簾布看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縣衙正門。
他,活著回來了,但……
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陳才,劉毗走上臺階,走到已關閉的縣衙門前,拍了拍門上的銅環。
縣衙內有守夜的縣卒,聽到聲響很快便打開了門,見劉毗站在府外,笑著說道:“劉公,回來了?”
劉毗點點頭,旋即又回頭看了一眼陳才,卻見陳才有恃無恐地回看著他。
抓住他!他是黑虎賊余寇!——心中明明想這么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完全改變了:“你也早些回家歇息吧。”
陳才臉上的笑容更濃了,躬身哈腰:“多謝縣公。”
看著劉毗頭也不回地走入縣衙內,陳才直起腰來,眼眸中閃過幾許不可思議的自豪感。
堂堂昆陽縣縣令,明知他陳才是黑虎寨的山賊,想抓他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他此生居然能經歷這等稀奇的事。
而這一切,都是他們那位新首領帶來的。
“喂,你笑什么?趕緊駕著馬車從旁門進來。”注意到陳才站在府外傻笑,開門的縣卒催促道。
“哦哦。”
陳才這才反應過來,低著頭將馬車從縣衙的旁門駛入,旋即堂而皇之地離開了縣衙,消失在夜幕下的一條小巷。
他是得意了,然而劉毗卻惱火地很。
這位昆陽縣令走到后衙,氣呼呼地走入了臥房。
此時他的夫人還未睡,見丈夫滿臉慍色地走入屋內,連忙起身給丈夫倒了一杯水,關切問道:“老爺怎么了?不是說與馬縣尉到他家中吃酒去了么?為何滿臉慍色?”
“……”劉毗張了張嘴,不敢透露真相,假意說道:“沒事,只是與馬蓋起了一些爭論。”
見是縣衙內的事物,劉夫人不敢多問,只是寬慰道:“縣里的事物,婦道人家不敢多問,不過馬縣尉為人忠義正直,老爺不妨多聽聽他的建議。”
忠義正直?哼!這個忠義正直的人,今日可是把我送入了賊窩,獻給了那周虎!
劉毗聽罷越發心怒,好在他也知道事情利害,勉強笑了笑:“夫人說得是。”
當晚,劉毗氣呼呼地睡下了。
一覺醒來,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待劉毗從臥榻上坐起,昨晚的經歷立刻就再次浮現于他的腦海。
他多么希望那只是夢里的胡思亂想,但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回憶卻令人不得不接受事實。
他,受迫于黑虎賊的首領周虎,簽下了那份相當于把柄的認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