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在一干昆陽縣卒的催促與監視下,數以千計的隸墾卒從軍墾田的一件件大農舍里走出,繼續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一部分人負責修繕田地,一部分人負責補種秧苗,還有一部分則負責整理田渠,將從西邊應山流淌下來的溪流引入他們墾田的田渠。
作為這支隸墾軍的屯副,秦寔是稍稍可以偷懶的。
他拄著鋤頭站在田地里,環視四周,思索著‘暴動’的可行性。
據他所知,他所在的祥屯一帶,有隸墾軍的隸卒約一千六百人左右,其中,每五人當中有一人是全副武裝、負責監視他們的縣卒,換而言之,即三百余名昆陽縣卒,或者稱‘青巾’。
一千三百名左右只有鋤頭、鏟子的隸卒,能否對抗三百余名昆陽青巾?
倘若拋開其他因素,這當然是有勝算的,畢竟他們隸墾軍占據絕對的優勢。
但問題是,并不是每一名隸墾卒都像彭復等人那樣想要制造暴動,事實上,就連他秦寔也在猶豫,畢竟昆陽人那‘奴役五年’的條件并不算苛刻,再加上不克扣伙食,也嚴令禁止昆陽卒肆意打罵他們,這使大部分的隸墾卒都愿意聽命于昆陽,甚至對此向昆陽人出賣曾經的同澤。
“鞠昇來了。”
“鞠曲將來了。”
“昆陽這邊不興稱呼曲將的,這邊稱呼‘營帥’……”
就在秦寔暗自思忖之際,他身邊不遠處或有幾名隸卒低聲議論起來。
秦寔下意識轉頭,旋即便看到鞠昇正帶著一隊士卒站在田埂上,與負責祥屯這邊事務的昆陽縣軍曲侯賀豐談論著什么。
可能是注意到了秦寔的視線,鞠昇與賀豐又談聊了幾句,旋即便結束了對話,帶著那一隊士卒朝著秦寔走來。
待走近后,鞠昇抱拳打了聲招呼:“秦屯副。”
“……”
秦寔上下打量了幾眼鞠昇身上干凈的甲胄,又看了一眼自己沾著泥灰的衣褲,不知怎得自嘲笑了一下,旋即亦放開鋤頭朝鞠昇抱了抱拳:“鞠營帥。”
“單獨聊幾句如何?就你我二人。”
“……好。”
在秦寔點頭答應之后,鞠昇揮揮手示意身后的士卒散開,旋即,他帶著秦寔在田埂上走著。
待走遠了些后,鞠昇停下了腳步,轉頭對秦寔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吧?關朔的大軍,已抵達沙河南岸……”
“……”
饒是秦寔也沒想到鞠昇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過了半晌才淡淡說道:“略有耳聞。”
話音剛落,就聽鞠昇壓低聲音正色說道:“莫要輕舉妄動,這是我對你的奉勸。”
秦寔聞言皺了皺眉:“什么?”
鞠昇也不解釋,自顧自說道:“秦寔,你手下的伯長將彭復等人暗中串聯隸卒,你真以為昆陽毫無所知么?看在舊日那一絲絲的情分上,我告訴你罷,你等的企圖,負責監視你們的賀豐一清二楚。賀豐知道了,必然會稟告周首領……至于周首領為何至今沒有任何行動,任由你等私下串聯,我只能說,周首領肯定有萬般把握……”
“哦?”秦寔眼眉一挑,試探道:“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