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何順離去的背影,趙虞的腦海中浮現了南陽渠使張翟的容貌。
平心而論,迄今為止他所見過的叛軍高層中,他印象最佳的,就莫過于江夏渠帥陳勖與南陽渠使張翟,相比之下,被薛敖斬于南陽的長沙義師渠帥關朔,由于為人傲慢,在趙虞心中扣了幾分。
就目前而言,趙虞也不知那張翟的生死,不過他倒是希望張翟能活著,給王尚德、薛敖等晉軍制造點麻煩。
畢竟,倘若荊楚義師也被王尚德與薛敖一舉剿滅,那么晉國下一個要動手,那就是江東義師了。
趙虞由衷希望荊楚叛軍能支撐地久一點,給江東義師創造喘息的機會。
半個時辰后,趙虞帶著何順與幾名黑虎眾來到了都尉署。
莫以為都尉是武官,就不需要處理文務,事實上,都尉需要處理的文務還真不少,否則也不會專門給都尉配給功曹史等文職官員。
而都尉要處理的文務,基本上都與‘郡防’、‘郡治’有關,像各縣縣軍的剿賊事宜、軍備申請,以及請求郡軍援助等等,都要由都尉批準,然后再呈報郡守府。
一般來說,涉及到下撥錢款的,需要及時與郡丞協商,倘若涉及金額巨大,就得單獨呈報郡守,至于其他,都尉一人就能拍板。
而像趙虞這種,郡守對他信賴有加,郡丞唯他馬首是瞻的都尉,他所拍定的事,送報郡守府基本上就是走個流程了。
“都尉。”功曹書佐馮衠被召喚而來,朝著趙虞拱了拱手。
“坐,馮衠。”趙虞擺擺手,示意馮衠入座,旋即與后者隨意聊了幾句:“上回我聽誰說,你已給令郎敲定了婚事?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回頭我叫人準備一份厚禮。”
“豈敢豈敢。”馮衠受寵若驚,連連推辭。
見此,趙虞故意說道:“怎么?瞧不起我?”
馮衠苦笑道:“都尉您……您知道卑職不是那個意思。好吧,那卑職就厚顏收下,多謝都尉。”
平心而論,當官當到趙虞這份上,他在潁川郡就已經可以橫著走了,不過趙虞生性謹慎低調,迄今為止都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依舊平易近人地對待都尉署、郡守府的官員,這也使得他在兩座官府的人緣極好。
其實想來也是,就連陳太師都那般低調,他區區一個潁川都尉,也實在沒什么好得意的。
閑聊幾句之后,趙虞便開始處理公務,而功曹書佐馮衠則坐在廨房內的小案后,協助趙虞。
相比較側重‘治民’的郡丞,側重‘治安’的都尉,公務相對要輕松一些,尤其是像潁川郡這種基本上沒有什么賊寇的郡,趙虞大抵上只要批一下郡軍出動的開銷即可,不像其他賊寇橫行的郡,懸賞、剿賊,殺賊示眾,一大堆需要都尉批準的事。
忽然,趙虞的眉頭凝了起來。
原來,此刻他手中翻閱的,乃是一份下行文。
各級官府上呈下行的公文,統稱行文,其中自上而下的稱作‘下行文’,比如朝廷發給各郡,各郡再發給治下縣城,都叫做下行文;而相反,由縣級上報郡里,各郡上報朝廷的公文,則叫做‘上行文’。
而此時趙虞翻到一份行文,就是朝廷發下來的下行文,其中內容只講述了一樁事,即梁郡都尉童彥的家眷遭刺客所殺,兇手臨行前留字,趙氏死士。
這類下行文,其實就相當于朝廷發給各郡的通報,并不要求各郡做出什么反應,純粹就是通報這件事,讓各郡得知有這么一件事發生。
不過這次,由于情節惡劣,朝廷將派出一名御史追查此事,要求潁川郡介時協助那位御史與梁城,一同追查那伙所謂‘趙氏死士’的兇手。
趙氏死士……
趙虞的腦海中頓時浮現當日在梁城內,那名當著他的面行刺童彥的刺客。
說真的,趙虞并未想過要對童彥的家人怎樣,當初童彥在臨死前懇求他放過其家眷時,趙虞毫不猶豫地就點頭答應了。
在他看來,童彥作為晉王室的操刀者,陷害了他魯陽趙氏,而他也殺了童彥,這樁恩怨就完了,再有那也只是他魯陽趙氏與晉王室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