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馨兒絲毫不為所動,她在看了一眼楊定后,淡淡說道:“公主,這只是楊縣令片面之詞,不足輕信。奴婢以為其中必然有什么誤會……”
聽聞此言,楊定正色說道:“馨宮女此言差矣。……當年黑虎賊禍害昆陽、葉縣兩地,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此乃附近百姓眾所周知之事,更有甚者,那周虎當年為了逼潁川郡赦免他,還曾派人擄掠了襄城、汝南二縣的縣令,焚燒縣衙,屠盡縣衙內的官吏。馨宮女可莫要天真地以為那周虎是善類……原先黑虎賊的首領乃是楊通,但此人與那周虎想比,連提鞋都不配。那周虎從一介山賊頭子,搖身一變成為潁川郡的都尉,從賊到官不說,還在短短兩年之內就爬到了常人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達到的高度,可想而知那周虎的手段。”
這一番話,聽得祥瑞公主與馨兒、尹兒兩名宮女都目瞪口呆。
這也難怪,畢竟當世的山賊,有幾人敢焚燒縣衙、劫掠縣令?又有幾人能在做出了這樣的事后得到善終?
更別說,做出了這番行為的那周虎,如今甚至還當上了潁川郡的都尉。
這怎么想,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此時,楊定又繼續說道:“只可惜老天無眼,就當潁川郡的李郡守在震怒之下準備圍剿黑虎賊時,恰逢叛軍起事,那狡猾的周虎趁機改頭換面,先是在昆陽抗擊叛軍,收買人心,旋即,又在潁川郡軍不敵叛軍之際,帶人支援許昌,騙取了李郡守的原諒。后來的事,想必公主也知道了,那周虎就是借著抗擊叛軍的功績,騙取了李郡守的信任,搖身一變成為了潁川郡的都尉。然而,這樣就抵消了黑虎賊當年犯下的那些惡行么?曾經遭其搶掠的我葉縣的商賈,還有曾經黑虎賊犯下的惡行,就因為其首領周虎抗擊叛軍有功,便抹消了昔日的罪惡?馨宮女,若你的至親曾遭到黑虎賊的迫害,也否能接受黑虎賊被潁川郡赦免這件事呢?”
“我……”馨宮女亦啞口無言。
從旁,祥瑞公主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氣呼呼地說道:“原來這周虎如此可惡。”
見公主已漸漸掉入了那楊定的陷阱,馨兒心中亦是著急,可她也不知如何替那位周都尉辯解,甚至于,她內心都有些迷茫:那位周都尉,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忽然,她想到一事,連忙說道:“據奴婢所知,周都尉乃是陳太師的義子,陳太師乃世人公認的忠臣,倘若周都尉是惡人,陳太師豈會收他為義子?”
楊定笑著說道:“這就是那周虎的厲害之處。……周虎很聰明,很狡猾,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賊寇,也許陳太師也被他的假面目給騙過了吧。就像馨宮女,在我道出那周虎曾經做出的一些惡行前,馨宮女不也覺得那周虎是心胸坦蕩的一方豪杰么?”
頓了頓,他又輕笑著說道:“不錯,我不否認那周虎很有魄力,也稱得上是一方豪杰,但很可惜,他野心勃勃,絕非善類。”
說到這里,他故意嘆了口氣:“只可惜,我如今也已奈何不了他。”
聽到楊定故作的嘆息,祥瑞公主當即就上鉤了,氣呼呼地說道:“想不到那周虎竟如此可惡,延亭哥哥,本宮助你對付他!”
“沒用的。”
楊定故意擺出一副失望的態度,搖搖頭說道:“前幾日我去許昌時,曾見過李郡守與郡守府上上下下的官員,我當時就已經發現了,李郡守已被那周虎騙得團團轉,郡守府的官員,也皆被那周虎給收買了,更有甚至,那周虎還大力提拔其手下親信,委任其各縣縣尉之職,執掌縣軍……公主恐怕不知,潁川郡境內二十個縣,最起碼有八成以上的縣尉是那周虎任命的,潁川郡的郡軍,各縣的縣軍,如今都聽命于那周虎……這已遠遠超過了尋常都尉所能擁有的權力,但很遺憾,因為陳太師的關系,誰都不敢指出這件事……”
祥瑞公主驚詫地睜大了眼睛,轉頭詢問伺立在一旁的馮宮吏道:“馮宮吏,真的是這樣嗎?”
馮宮史皺著臉笑了笑,她可還記得,當日那個周虎曾狠狠瞪過她一眼。
雖然那周虎背后的靠山陳太師她招惹不起,但不并不妨礙她此刻說出一段真相:“倘若楊縣令所言不虛,那周虎確實僭越了。……遵照我大晉的律令,郡下縣城雖然在治安方面需要聽命于該郡的都尉,但都尉無權任命各縣的縣尉,縣尉是由各縣縣令任免的,且受各縣縣令節制。現如今,周都尉越權任命各縣縣尉,老奴只能說,此舉不合規矩。……就像楊縣令所說的那樣,那周虎一人便控制了潁川郡所有的軍隊,此舉十分危險。”
聽到這話,祥瑞公主鼓起了面頰,氣鼓鼓地說道:“想不到居然有這么可惡的人!可是延亭哥哥,本宮已罷免了那周虎的官職……”
“沒有用的。”
楊定搖搖頭笑道:“潁川郡早已被那周虎控制的,就算公主罷免了那周虎,新任的都尉也必然是那周虎的心腹……甚至于,這件事就算捅到邯鄲,也無濟于事,介時朝廷必然會看在陳太師的面子上,對周虎網開一面,最多就是斥責幾句罷了。”
“那……那就對付不了這個周虎了么?”祥瑞公主氣鼓鼓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