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先生笑了笑說道:“只是一些在下的所見、所聞、所思,待日后供伯虎觀閱。”
“哦……”
趙璋了然地點點頭。
他知道,公羊先生所說的伯虎,即他的侄子,魯陽趙氏的嫡子,趙寅、趙伯虎。
看著這位先生如枯槁般的面容,趙璋的心情有些復雜,坐在床榻的邊沿輕聲勸道:“我知先生疼愛伯虎,恨不得將一身所學都傳授伯虎,但我認為,先生還是要優先考慮保重身體……”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嫉妒。
自前幾年這位先生帶著他侄兒趙寅前去下邳投奔他兄弟二人,他就知道這位先生是一位大賢,因此對對方甚為禮遇,可幾年下來,這位先生最在意的,仍舊是他堂兄弟、魯陽鄉侯趙璟的長子趙寅。
哪怕嘔心瀝血輔助他兄弟二人壯大江東義師,這位先生也只是想為魯陽鄉侯報仇。
這讓趙璋不禁想到了一個典故: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璋臉上復雜的神色,公羊先生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我觀渠帥面龐發紅,好似是吹了寒風,莫非渠帥方才去城上視察了?”
其實他也知道,趙璋、趙瑜兄弟一直以來都有拉攏他的意思,希望他真正地為他們兄弟效力,但了解自己性格的公羊先生卻知道,他恐怕要辜負這對兄弟了。
“啊。”
趙璋點了點頭,將方才他在城上窺視晉營的事告訴了公羊先生,又皺著眉頭說道:“我窺視晉營時,發現晉軍聯內的攻城器械日漸增多,也許這幾日,那陳仲就要攻城了……”
“早有預料。”
公羊先生微微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在下原本想借那群弩手拖延那位陳太師,不曾想,對方看穿了我的意圖,對我軍弩手夜間的騷擾視若無睹,白晝間加緊打造攻城器械……觀他意圖,他也許是想在今年入冬之前攻占臨淄,狠狠打擊我方的士氣。”
說到這里,他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咳得氣喘吁吁,半晌后才又接著說道:“我觀那位陳太師用兵,一鳴則已、一鳴驚人,對此渠帥要有所準備……等到他準備充分,我等介時面對的,便是晉軍的雷霆攻勢……”
趙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旋即嘆息道:“可惜……若能給我等兩年的時間喘息……”
“……”公羊先生的目光亦是稍稍一黯。
今年,正是他江東義師打下山東之后的頭一年,作為儒家弟子,公羊先生自然推崇于井田制。
雖說當初在得知此事時,趙虞有點看不上井田制,覺得井田制有點落后于時代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當前這個并不穩定的亂世,井田制亦有它的優點,至少能讓江東義師治下的平民們都有一口飯吃。
而在這種情況下,倘若晉國朝廷能再給江東義師兩年的時間休養生息,那么江東義師便能逐漸籠絡民心,從而牢牢地扎根在山東。
那些現如今只是迫于江東義師聲勢而鄉紳、世家、貴族們,也會逐漸適應、甚至融入江東義師,介時晉國朝廷想要再奪回這片土地,那可就要多費一番工夫了。
但遺憾的是,晉國朝廷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因此不管當前各郡糧食緊缺,依舊強行征集軍糧,命那位陳太師率軍討伐他們,雖說這是晉國朝廷權衡利弊后的考量,但著實不利于他江東義師。
就當趙璋與公羊先生正在談聊之際,忽然屋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旋即有人在屋外稟報道:“渠帥、師丞,有我軍的細作送來了一些消息,末將以為應當稟告渠帥與師丞。”
“趙勤啊。”
趙璋認出了屋外那名將領,在與公羊先生對視一眼后,笑著說道:“進來吧,注意立即關門,莫要讓外頭的寒風吹進屋內。”
“是。”
一絲涼風稍稍流入屋內,旋即,一名將領打扮的男子大步走入了屋內,他便是趙璋麾下的將領之一,趙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