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說道:“不可后撤。……這下邳,對趙伯虎,對江東叛軍意義重大,一旦被其奪取,這支叛軍的聲勢必將更為浩大。再者山東那邊,父親與大哥、二哥、五弟眼下仍在圍剿泰山賊,此事天下眾所周知,倘若我不能在這里截住趙伯虎,那趙伯虎必然會派兵支援泰山賊,就像他之前支援項宣那樣……泰山賊久據泰山,當前就甚為棘手,難以根除,倘若其得到江東叛軍的支持,必然會變得愈發麻煩。介時,泰山賊在北、趙伯虎在南,我方便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盡管明知章靖的觀點是正確的,但許負仍不放棄勸說:“至少請將軍退至東海郡……只要我軍扼守郯城、開陽二地,同樣可以阻止江東叛軍北上泰山郡……”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章靖打斷:“那下邳怎么辦?就這么白白讓給那趙伯虎?”
稍一停頓,章靖搖了搖頭,再次重申他的觀點:“下邳,乃前江東叛軍的敗亡之地,趙璋、趙瑜等趙氏子弟,大多埋骨于此,對于那趙伯虎來說,下邳他是必須要攻取的!只有攻取下邳,他才能洗刷前江東叛軍潰敗的恥辱,鼓動天下各地叛亂。若被其得逞,那將是天下大亂的局面……是故,我必須駐守在此,竭盡全力拖住他!”
“將軍……”見章靖始終不肯聽自己的勸說,許負欲言又止。
仿佛是猜到了許負的想法,章靖拍拍他肩膀,展顏笑道:“莫要擔心,那趙伯虎想要取我性命,也沒那么容易,我章靖,怎么說是被尊稱為陳門五虎的良將啊!”
見章靖主意已決,許負暗自嘆了口氣,唯有擠出幾分笑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不錯,他的將軍,那可是陳門五虎之一的章靖啊!
當日,章靖派人聯系駐守取慮的陳玠,與駐守下相的夏侯魯,將對面趙伯虎的意圖告訴了二將。
當晚,陳玠、夏侯魯二將分別派人送來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回覆:“愿與將軍同進同退,雖死不悔!”
盡管事先就已猜到二將的態度,但在收到這兩份回覆后,章靖心中仍是一陣莫名的激動。
畢竟陳玠與夏侯魯二人,是在清楚此舉兇險的情況下,決定與他章靖一同堅守于下邳郡,誓死也要拖住趙伯虎的江東叛軍。
激動的章靖,在許負面前稱贊道:“不愧是我‘虎師’的將軍!……我虎師,從不懼敵!”
他口中的虎師,即世人所稱的太師軍,自陳太師初創至今數十年,歷經無數險惡征戰,殺敵無數、戰損亦無數,但從未出現過逃卒!
臨陣脫逃者,不配作為虎師的兵將!
哪怕章靖離開太師軍已有十余年,他至今也仍牢記著虎師的訓誡:見敵即戰!
放下陳玠、夏侯魯二將的回信,章靖起身走向窗邊,推開窗戶,看向屋外那漆黑的夜空。
趙伯虎想殺他?
巧了!他可也想殺了那趙伯虎,為他四弟韓晫報仇雪恨呢!
來吧,趙伯虎,放馬過來!……我章靖就在下邳等你大駕。我倒也想看看你,看看你到底學到了你老師公羊幾分本事!
左手摸著腰間佩劍的劍柄,章靖那雙虎目中泛起濃濃的殺機。
三月下旬,江東義師大將杜謐沿途攻陷城池,一路攻打到了沛郡的治縣——相城。
其實嚴格來講,說杜謐一路攻城略地著實有些夸張,因為這一路上,他其實并沒有碰到什么像樣的阻擋。
因為此時江東義師再次起兵的消息,早已也傳到了沛郡,很快就傳遍了沛郡全境,以至于沛郡境內不計其數的平民都翹首相盼。
畢竟前幾年江東義師初次占領沛郡的時候,可是將田地分給了他們,將那些他們曾經他們無奈變賣、或者被地方權貴巧取豪奪奪取的田地,又分還給了他們,并且于隨后推出了不同于晉國朝廷的新政令,取消了各種苛捐雜稅,大大減輕了稅收。
單單這幾點,就足以讓沛郡絕大多數的民心都倒向江東義師。
可惜好景不長,僅僅只過了一年不到,‘施善政’的江東義師就倒了,隨后收復沛郡的晉軍,廢除了江東義師的新政,將平民得到的‘不法之田’全部沒收——就像潁川郡曾經發生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