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晉天子又開口詢問了趙虞與陳太師相識的過程,趙虞皆一一給出答復。
平心而論,趙虞不信眼前這位晉天子不知他的‘出身’,這所謂的問答,要么是想試探試探他忠誠與否,要么單純就是些套話——即真正談話前的引子而已。
果不其然,僅聊了不到半炷香工夫,晉天子就將話題引到了當前的事上:“……方才你說,其實朝廷不必傳召西涼軍進都?”
趙虞故作惶恐地站起身,連忙說道:“那只是臣一己愚見,絕不敢有指摘朝廷的想法,請陛下恕罪。”
見趙虞這般惶恐作態,天子臉上的笑容更盛,笑著說道:“朕并非怪罪……坐坐坐。”
從旁,公主亦嗤笑道:“周虎,你平日不是挺膽大的么,怎么今日見了陛下爺爺,卻如此膽怯?”
膽怯?
趙虞心下冷哼一聲。
要不是顧忌此刻是在邯鄲王宮,要不是顧忌陳太師、鄒贊、薛敖等人,他甚至都敢直接劫了眼前這天子去投奔他大哥趙伯虎。
他方才的舉動,不過是想減低晉天子對他的防備與猜忌罷了——畢竟他很清楚,君王最樂意見到忐忑、惶恐的臣子,而不是像陳太師那等直臣。
說實話,若非陳太師是先帝的養子,自幼與晉天子相識,而天子亦深信陳太師,否則趙虞都懷疑以陳太師的脾氣,能否活到八十多歲高齡——說不定三四十歲就已經被天子找個法子給賜死了。
“公主說笑了。”
心下暗諷某個蠢公主,趙虞繼續裝作惶恐地說道:“微臣雖有時離經叛道,但也聽說過忠君愛國……”
沒錯,他只是聽說過,可沒說他會忠于眼前這位晉天子。
天子與公主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聽到他這番話,天子微微點頭,而公主則趁機對他說話:“陛下爺爺,我說周虎是忠臣吧?跟王嬰、楊定那些人不一樣……那些人都是陰險卑鄙的小人,我勸陛下爺爺還是早日殺了他們為好。”
換做其他人這樣明目張膽地進讒,怕是天子早就喝護衛將其拖住去了,然而面對最疼愛的孫女,這位晉天子卻表現地十分無奈,在苦笑著搖搖頭后,又對趙虞說道:“坐吧,周虎……你先坐下,朕還有話要囑咐你。”
趙虞這才再次坐下。
此時,只見晉天子看著周虎臉上露出幾許琢磨的神色,旋即壓低聲音說道:“張維去傳旨時,相信也對你講述了有關于西涼軍的事吧?”
“不止的張御史。”
趙虞委婉地說道:“其實臣經過梁郡時,還曾見到了鄒大哥……唔,鄒中郎將,他原本是打算火速回援邯鄲,不過到倉亭津時,卻忽然得知朝廷已傳召了臣,于是他才決定放心回山東。……另外,鄒中郎將已助東郡收復的倉亭津,截斷了泰山賊的歸路。”
“唔,此事朕已得知了。”
天子微笑著點點頭,對鄒贊火速回援邯鄲十分滿意之余,也猜到眼前的周虎已得知了西涼楊氏的事。
旋即,他的目光稍有飄忽,側頭看著亭外一處,低聲說道:“朕知道,召西涼軍如今,是虔兒……三皇子的主意,他有什么意圖,朕大概也知道。只不過……”
他忽然雙手十指交叉,牢牢捏緊,捏著那十根手指泛起用力過猛的青白之色,看上去仿佛是在恐懼什么。
堂堂晉國天子,居然在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