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師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位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面貌。
涼侯楊秋也是他那個時代的老將,那時他駐守北塞,楊秋駐守西垂,作為晉國的兩道屏障。
記得年輕時,他二人還相互較勁,只要陳太師兵出北塞,在抗擊東胡與西胡的戰斗中取勝,那楊秋隨后不久肯定也會在對境外羌人的戰斗中取勝。
甚至就連生兒子,雙方也在暗暗較勁——陳太師這邊是因為某些緣故,前后收養了鄒贊、薛敖、章靖、韓晫、王謖五名義子,那楊秋也生了五個兒子,有好事者稱之為‘楊氏五虎’,明擺著就是挑撥‘楊氏五虎’與‘陳門五虎’對立。
按理來說,涼侯楊秋不至于會理會那些好事之徒,但……涼侯楊秋偏偏還是那樣做了,不但自己處處與陳太師較勁,連帶著五個兒子,也處處與陳門五虎比較。
其中原因,作為過來人的陳太師自然也明白,只因為楊秋受到了天子與朝廷的不公正對待。
他陳仲是先帝的養子,當今晉天子剛出生時他就在旁邊,因為自幼相處,天子自然最信賴他,而楊秋則出身涼州楊氏,繼承了其父老涼侯的爵位,當初先帝在位時還好,直至當今天子繼位后,便始終將涼州楊氏視為潛在的威脅。
這也難怪,畢竟這晉國雖是李氏的江山,但于內于外,各個楊氏占據了許多位置,比如楊定的祖父前司徒楊泰,再比如楚侯楊固。
因此,倘若說陳太師出征北方擊敗胡人,晉天子是感到由衷的歡喜,那么涼侯楊秋擊敗羌人,其實晉天子是感到忌諱的——涼州楊氏表現出來的實力越強,晉天子就愈發忌憚。
這份忌憚,使得天子對陳太師與涼侯楊秋二人的態度截然不同,一方面放權于陳太師,一方面暗中打壓涼州楊氏。
在這種情況下,涼侯楊秋豈會不怨?
因此,自然而然,涼州楊氏也與朝廷中樞逐漸疏遠。
然而涼州楊氏的疏遠,愈發讓天子感到忌諱,他甚至都想過讓陳太師去征討,問題是,涼州楊氏就跟楚侯楊固一樣,皆是晉國開國功臣之后,若沒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哪怕是當代天子也不能削去其名爵。
于是在朝臣的建議下,天子又與涼州楊氏聯姻,迎娶了涼侯楊秋的養女、也是其已故胞弟楊業的女兒,是為楊貴妃。
至此,朝廷與涼州楊氏之間才有了長達三十幾年的和睦。
當然了,這也只是表面上的和睦而已,實際上,晉天子直至今日仍將涼州楊氏視為隱患,奈何楊氏在涼州根深蒂固,呈現尾大不掉的局面,因此晉天子才一直隱忍不發。
至于陳太師嘛,其實他并不認為涼州楊氏是什么威脅——至少涼侯楊秋不是。
畢竟楊秋可是陳太師的老‘競友’了,他們相互較勁,又相互敬佩,隱隱有點英雄相惜的意味,相比之下,陳太師根本看不上被傳聞為他‘政敵’的王嬰、王太師。
正因為對楊秋知根知底,陳太師深信楊秋不會做出謀反作亂的惡行,但他那五個兒子,還有三皇子李虔的母親楊貴妃,這些人會不會為了助三皇子李虔奪位而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甚至說服了涼侯楊秋,那陳太師就不敢保證了。
提到涼侯楊秋的那五個兒子,薛敖便冷笑出聲:“不知‘楊氏五鼠’,這次來了幾個。”
他可不是私下才這么稱呼,哪怕是當著楊秋父子的面,他薛敖也敢這么說。
楊秋的五個兒子對薛敖一直懷恨在心,可惜這五人就算綁在一塊,也不見得是薛敖的對手,哪有資格在后者面前叫囂,也能只能忍氣吞聲了。
相比之下,鄒贊就比薛敖穩重多了,盡管他也心中也不爽楊秋的五個兒子,但臉上卻不露半點痕跡,淡淡說道:“我覺得,應該會去個二、三人吧……老大楊雄肯定會去,其他我就不知了。”
“楊雄?嘿!”薛敖一臉輕蔑地笑了笑,嘲諷道:“這廝常自詡勇武,我一只手就能對付他,可笑這廝還敢大放厥詞……這次撞見居正身邊那個姓牛的莽漢,怕是有樂子瞧了。”
鄒贊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那楊雄作為涼侯楊秋的長子,確實是一個狂妄的家伙,相比之下,其弟楊繼就穩重多了。
也正因為這,鄒贊猜測楊繼應該會留守涼州,不會被派往邯鄲蹚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