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隸屬蓋州的連港,官老爺連同胥吏加起來,大貓小貓兩三只,說老實話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地方,人力物力都捉襟見肘。
李閻也不是講排場的人,他無意刁難對方。即便要向朝廷借大型官船和水司官兵,也是到了金口這樣的大海港才好開口,于是當地的縣丞主簿千恩萬謝,送走了曹查李三人。
等揚帆起航的那一天,李閻深深吸了一口咸腥的海風,精神為之一震,仿佛自己和眼前這片青黑色的海面,產生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盡管“泉郎海鬼”和“天命雅克”彼此抗衡,不像其余狀態連反抗之力都沒有就被吞噬干凈,可長久以來,面對霸道的“天命雅克”,“泉郎海鬼”也處于被壓制住的下風,這一點,李閻偶爾會露出象征“雅克”的金色的豎瞳便是明證。
可到了海上,“泉郎海鬼”才真正做到了和“天命雅克”分庭抗禮。李閻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皮骨筋肉發出咯咯的雀躍響動,好比久旱逢甘霖。
李閻看了一眼天上白色的魚斑霞,嗅了嗅鼻子,才說道:“好像要下雨。”
“鎮撫爺一看就是海上的老手,”
船甲長是一名個子矮小,皮膚黢黑的漁民,據說早年間是私鹽販子,沉默寡言,對李閻的態度恭敬,另兩名水手,則是他的兒子和女婿。
李閻才要和他說些什么,驀地,枕在漁網上休酣的查小刀和李閻自己,同時往某個方向看去。
那是一只淡金色的紙鶴,打東北方向飛過來,紙做的翅膀上還帶著露珠和灰塵,顯然飛了一段距離。
它畏縮地在船周圍盤旋了一周,最終撞向李閻,可離著老遠,便失去所有力氣,倒在船板上。
曹永昌屁顛屁顛跑了過去,撿起來看了半天,也只是只普通紙鶴,又失去了興趣。
“小子,拿過來給我看看。”
李閻喊了一聲,曹永昌跑回來,把紙鶴送到李閻手上。
李閻拆開它,發現落款是一枚紅色方印,上寫“龍虎正一”四字,小印寫的是龍虎山不肖弟子張壽漢,內容字跡狂放桀驁,還帶著斑點血跡:
李鎮撫親啟,自縣城一別,已有數日。當日鎮撫誅殺郭正濤,乃為國盡忠,自無可指摘,我天師道也非庸碌貪濁之輩。水婆子尸案,實為外道烏三慶施法作梗,害人性命。余等已于日前受到線報,于好仙谷前,將賊寇烏三慶當場擊斃,余下妖物數百,一并剿殺,死傷逃散無數,好仙谷妖窟已被一炬焚之。對鎮撫的督促,總算有些交代,只是當日郭都監之死,個中細情,壽漢不敢獨斷,已經轉呈天師道諸位師叔祖,鎮撫日后拜訪龍虎山,自有公案……”
這些字帶著斑斑血掌印,可見張壽漢寫這些字的時候,自己恐怕也受了重傷,只是強撐著一口氣。
曹永昌伸直脖子:“這是啥意思,那些妖怪,被老道士們料理了?我們不用提心吊膽了?”
李閻點頭:“應該是這個意思,最后放兩句狠話,意思是要找為郭胖子的死找后賬,其實這種扯皮難有結果,擺出了強硬剛健的態度罷了,倒是龍虎山一貫的手段。”
曹永昌自李閻手里搶奪下紙鶴信,獻寶一般送到查小刀面前:“叔叔你瞅瞅。”
對于這事,李閻本來沒放在心上,只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一皺眉頭。
那邊,查小刀也看完了書信,叫道:“不對啊,那五福樓百妖,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七八十人,信里頭剿殺妖物數百是個什么意思?”
李閻長出來一口氣,才罵道:“老牛鼻子怕是給我惹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