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都監偷眼看了一眼孫德龍的臉色,卻發覺他雙眉緊鎖,似乎犯了難事。
“師兄,這人是誰啊?”
曹都監小心翼翼地問,他知道自己師兄有辨人真身的神通,什么妖魔鬼怪都逃脫不了他的法眼。
“靈性真法胎,破瓦廟中泥。”
孫德龍應答一句,突然沖曹都監說道:“能與這樣的人交往,看來這李鎮撫的確有幾分手段。”
封舟上,李閻叫船上的伙計,把來客請到內室見面。
秦城隍進門來,和李閻打一個照面。兩人并沒有著急,照著禮數彼此寒暄,而是不停地打量對方。
“身兼水血二煞,天生三千神通,難怪連黃九牙都不是對手。”
秦城隍心中念罷。他在李閻身后背的朱紅劍匣上,逗留的眼神尤其長久。
至于李閻,則簡單得多。
驚鴻一瞥
【秦城隍】
一位從受萬民稱頌的名臣香火中誕生的久遠靈智,因為性格古怪,無人參拜侍奉香火,已經到了消亡邊緣,但靈識中依舊蘊含著超乎想象的可怕力量。
類別:野神
綜合評價:八極巔峰
李閻攥了攥拳頭,沒有著急開口說話。
“那一日向你討要黃金的人,是我的干兒子。我時日無多,想留筆銀錢與他生活,才找到了你。”秦城隍開口道:“當然,我也沒有白拿的你的錢,我替你擺脫了一樁纏人的官司,只是那主犯胡三僥幸逃脫,我也拿不出證據向你證明,你權當聽我胡言亂語,我也無可奈何。”
不料李閻卻道:“那一日我從匯賢居出來,在樓梯上沒有見到那幾個把守的兵丁和長隨。我問身邊的陳老爺子,他卻說見到了,出門時就在樓梯上站著。我篤信我沒記錯,也篤信陳老爺子不會記錯,當時就覺得不好,第二天傳來消息說柴玄發了癔癥,口齒不清,還派人通緝一個黃袍書生,我就知道這其中有變故,是有人替我解圍。”
說罷,李閻深深施禮:“多謝城隍大人的援手。”
“你信我便好。”秦城隍凝視李閻,臉色突然變得復雜起來:“李鎮撫……覺得當今天子如何?我想聽鎮撫大人的真心話。”
李閻聽了這話,只是皺眉不語。
秦城隍失神了一陣,才點頭:“是我失言,你如今,畢竟是人間的官。那我來說話,李鎮撫覺得不好回答,只聽便是。”
沒等李閻回答,秦城隍就開口道:“我自誕生那天,就被人稱為城隍。老百姓口口相傳,縣令,是人間的皇帝冊封的地方官,城隍,就是天上的玉帝冊封的地方官,是要為民造福的,護佑一方平安的。我曾經信以為真。可我降生近千年,只看到橫征暴斂求索無度的人間帝王;看到孜孜不倦,害民生,諂上心的奸臣,偽臣。最可惡可厭地,莫過于燒香拜佛的黎民百姓,原來他們不教我懲權罰貴。他們只恨自己不是權,不是貴。”
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散發出金屬的光澤來:“我也疑惑,那冊封我的玉帝在哪兒?三十三天上的凌霄寶殿在哪兒?真有玉皇大帝?若真有那漫天神佛,他為什么不下旨,下旨意叫我這個下界城隍,蕩盡天下的惡人,奸人,愚諂之人呢?后來我才明白……人勸人敬天,可天眼中,從來無人。”
頓了頓,他慢慢吐出一句話:“天眼中無人,我又算什么?”
秦城隍眼色復雜地看著李閻:“鎮撫大人以為如何?”
李閻盯著秦城隍的臉色,沉吟好一會,好半天眼神才一動。
至于秦城隍的問題,他只是搖頭,并不以為然:“窮達皆由命,何勞發嘆聲。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請君觀此理,天道甚分明。”
秦城隍眨了眨眼:“我是親眼見過這詩的作者馮道的,我極厭他。”
李閻笑了笑:“我年少時也不喜歡,后來適死劫而后生,現在奉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