朏胐滿臉笑容,連連點頭。
他這些天給丹娘送水送飯,最喜歡聽就是丹娘嘴里的故事,有當捕頭的黑貓,和老鼠斗智斗勇的小人,還有七只寶葫蘆斗妖精的故事,他都喜歡得緊。
丹娘舉起手里的小冊子:“那下次,帶這部書給我看,好不?”
————————————————
帶著暗色草苔的平底大船發出嗦嗦的響動,十米高的風帆拉滿,幾處黑色的龍旗飄揚,封舟緩緩出港。
“這次除了護送大人,我還押了一百箱水銀,一百箱胡椒,兩百箱白蠟。都包在壓艙的麻袋里,不走官府的賬目。等到了江南,反手能賺五成。過去規矩分明,除了山東海事局的各位大人之外,也有鎮撫您一成的抽水。”
陳躍武屏退左右,屋子里只有他和李閻,還有查小刀三個人,他壓低聲音:“大概是一萬五千兩。”
李閻皺著眉頭:“這錢我可不敢隨便拿,你說這規矩分明,我看著皇上不分明,御史清流不分明,山東藩臬衙門也不一定分明。海事局歸龍虎山管,他們吃的腦滿肥腸,到時候反攻倒算,也要拖我下水么?”
陳躍武笑了笑:“多少年,也是這個規矩。龍虎山不倒,這規矩就壞不了。”
“龍虎山崛起也不過百年的事,你怎么就知道他倒不了?”
李閻笑瞇瞇地。
陳躍武嘆口氣,他沉吟一會,才開口道:“這些話,本不應該我來說,不過眼下也沒有外人……”
他臉色嚴肅地面向李閻:“大人是李成梁李大人一系,李大人又和內閣關系匪淺,內閣幾位閣老和龍虎山太乙閣關系惡劣,所以大人您對龍虎山感官不佳,這再正常不過。可是大人啊。”
他擰著眉頭:“如今龍虎山的根系,已經全然和我大明朝錯在一起。朝廷眼下這個攤子,絕離不開龍虎山。大人您不收這錢,也是憑白惹人嫉恨,犯不上。”
李閻聽了沒有立刻開口,沉了一會兒才道:“那好,這筆錢我收下便是。”
“得,有鎮撫大人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陳躍武笑道
“別忙,這錢,你替我全都買了糧食,去賑災荒,哪里有災荒我不管,你賑了便是,回來,我要你的單據。”
“好。”陳躍武心里對李閻的敬佩又多了幾分:“沒別的事,小人先告退。”
“陳老爺子慢走。”
送走了陳躍武,查小刀才忍不住開口:“你可夠大方的,這得小四千點閻浮點數吧,你說送就送?”
李閻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我拿這筆錢,就是把刀把遞給了龍虎山,他想什么時候他捅我一刀,就捅我一刀。”
查小刀皺眉:“不至于吧,說到底龍虎山也沒人和你有仇,哪有那么多彎彎繞?總不能,咱來的目的泄露了。”
說道最后一句,他壓低嗓子。
“也許不是有仇,是有人想拉攏我,逼我上他的船,這是糖衣炮彈。總之,這錢不要是穩妥的。”
李閻語氣也不太有把握。
想罷,李閻一挑眉:“可能是我想多了,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們這趟去江西想成事,比登天也容易不到哪兒去。我是做好了壯士斷腕的準備,大不了,以后再不來這顆果實就是了。”
如今已經是七月中,距離天師道最后的九月期限只剩下一個多月,各地龍虎旗牌紛紛傳來丟失,被搶奪的噩耗。
兩京十三省能把龍虎旗牌護在手里,且游刃有余,至今沒有大量傷亡的,也就只有遼東的十四道旗牌,李閻的驚艷表現,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這里頭有朝堂各部的主官,有緹騎的龍虎道士,更有天師道太乙閣的高功……
眼下各地旗牌紛紛落入外道之手,各地的邸報雪片一般發往北京。
天災,民亂,妖鬼,種種禍端,都有爆發的趨勢。
有人摩拳擦掌,覺得這是扳倒天師道的大好機會,,也有人信誓旦旦,要扛起天師道的道統,絕不叫宵小亂了祖師爺的基業。
波譎云詭之際,唯獨沒人知道天師和神皇帝,這兩名各自站在道統和社稷頂端的權力者,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