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約莫有二十幾頭,與封舟對峙,琥珀色的眼珠有拳頭大小,倒映出船上的火樹銀花似的炮火,以及不斷揮舞的黑色龍旗。
“扔!”
有人掀開桌上的紅布簾,上面是豬頭,鹵雞,鹵鵝之類的食物,十張八仙桌子鋪得滿滿的,仔細去看,豬頭的嘴巴里還叼著銀元寶。鹵食里頭,也都填著大小的銀錠子。
船員們抄起木盤,把桌上的吃食連同里頭的銀子一起扔下海去,一時間各種雞鴨豬肉在海上紛飛,紛紛落入海中。
豬婆龍聞到肉味,一股腦地沖了上去,彼此爭搶撕咬著貢肉,海上泛起白色浪花,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這些豬婆龍才心滿意足地沉入海底,再不見蹤影。
等了二十個呼吸,自覺沒有紕漏的陳躍武點了點頭:“撤了吧。”
伙計們轟然響應,這才收拾起殘局來。
陳躍武收好盒子,放進懷里,才徐徐走到李閻身邊:“鎮撫大人可以放心,這一路上,再不會有豬婆龍找咱的麻煩了。”
李閻眺望夜色下的海面,又看向陳躍武:“我是個滿不懂,說話不中聽老爺子別見怪。”
“鎮撫大人有話直說。”
陳躍武開懷大笑。
“我瞧這豬婆龍,也好說話得緊啊,海貿利潤豐厚,它們七月產卵占據江浙海道,朝廷損失的銀子達百萬之巨。要是幾聲炮,幾道鹵味就能平息下去,膠州那些人怎么會談豬婆龍而色變呢?”
陳躍武笑道:“我一開始扔下海的紅色繩頭,喚名“龍干”,最克制這些水生的妖物,只需一道,這些豬婆龍翻江倒海的法力,也就熄火了。沒有這道“龍干”,后面的炮火和貢品,都不見用。”
李閻點點頭:“那老爺子怎么就有把握,這些豬婆龍不會再來呢?”
陳躍武回答:“這里有一樁典故。豬婆龍在舟山一帶泛濫成災,有一身的鱗甲和利齒。開始的漁家,只拿這些妖物當做尋常的畜生。甚至有沿岸的漁夫,能捕殺食用他們。后來一天夜里,浙江一戶石頭匠的鋪子里來了一樁買賣,有個面色兇惡的大漢,要打一座石頭的豬婆龍。說得分明,要石頭匠在石像背上,刻上豬婆龍王,覆海大圣八個字。石頭匠只當是買賣,沒多想。結果沒過幾天,浙江就發了大水,淹死了無數百姓。有人親眼看見,這座刻字的石坨子從海里被沖上了岸!正擺在被沖壞的縣衙門的大堂中間。石頭背上,正是這八個大字。這些妖物一戰成名,都知道浙江出了豬婆龍,領頭的妖物,叫覆海大圣,有掀動洪水的威能。”
頓了頓,陳躍武又道:“我走過兩次被豬婆龍肆虐的海道,雖然沒有親眼得見這位豬婆龍王,覆海大圣。但是知道這位覆海大圣的規矩,有本事過路,又舍得花錢,安撫了這些豬婆龍的龍子龍孫,他就不會為難我們。”
李閻連連點頭:“新鮮,真是新鮮。天師道呢?他們也制不住這位覆海大圣?”
陳躍武搖頭:“天師道雖然厲害,卻架不住這覆海大圣是海上的大妖,法師們上了海,也只有被這位覆海大圣生吞活剝的份兒。”
李閻聽了一皺眉:“照你這么說,豬婆龍無人可治,還真是苦了浙江沿海百姓了。”
陳躍武神色一暗:“的確,沿海百姓的日子難吶,前幾十年鬧倭寇,后幾十年鬧豬婆龍,不過要說豬婆龍無人可治,倒也不見得。”
說到這兒,陳躍武臉色嚴肅起來:“鎮撫大人,有一樁事,我得跟您念叨念叨。你千萬要往心里去。”
“老爺子有話直說。”
“一個是這一路上,莫再招惹豬婆龍,還有一個,是到了浙江,千千萬萬別得罪……”
兩人正交流著,有個伙計硬著頭皮走過來:“老,老爺。”
陳躍武被人打斷,神色有些不悅,那伙計還想湊到陳躍武耳邊,被陳躍武支開:“有話就說,鎮撫大人不是外人。”
伙計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自家老爺發話,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咱家小姐又把曹小哥給打了……”
陳躍武瞪大眼睛:“我不是關她兩天禁閉了么?誰這么大膽子,把她放出來了?!”
“沒,沒放。是,是曹小哥他自己去找小姐,然后,又讓小姐給打了……”
一邊查小刀聽著直揉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