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牽著飛雷的韁繩,沖城門前送行的隊伍一抱拳。
陳躍武一家站在城門口前頭,來給他送行。同行地還有薛聲皂和當地衛所的幾名百戶,大概十來人,看上去有些寒酸,這絕不該是誅殺豬婆龍王,掃除陳柯大惡的功臣應當受到的待遇。
薛聲皂搖頭嘆息:“我本以為那朱昌運雖然官架子大了些,但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沒想到他如此小肚雞腸,這點各自體面都不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當上堂堂的漕運衙門總督的。”
李閻倒是不在意:“當朝大員到了窮鄉僻壤,先是對些士紳商賈卑躬屈膝,好不容易除了妖患,現在又鬧得雞飛狗跳。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可不是要和粗魯的武夫,平頭的百姓講各自體面的。”
“鎮撫莫走。”
他話音剛落,卻看到有涌動的人潮從巷尾嗡嗡地喧鬧過來,看打扮穿著都是些麻衣百姓。
他們有的舉著萬民傘,還有十幾個壯漢推著功德碑往這邊趕,幾個山羊胡子的鄉老走在前列,口中山呼“李守邪”和“天師道”,看樣子是為李閻來送行的。
陳躍武見狀道:“雖說這政隨人轉,但最后還是落在民意當中。李鎮撫的功績,百姓心中是一定清楚的。”
李閻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他沖眼前各位道:“諸位,我去了。陳老爺子,謝謝你一路照拂,薛都監,后會有期。”
有個來送行的百戶脫口而出:“李鎮撫,民意愛戴,您還是受了百姓的萬民傘和水酒再走吧。”
“替我謝謝你家朱大人,他這份心意李某人領了。只是官場上這一套,我不會應對。還是走了罷,省得到時候紅臉。”
所謂萬民傘,遺愛靴,還是逢場作戲居多,不能說一個真的沒有,可昌國如今那么多吃不起飯的災民,哪有錢給當官的立碑呢?
這是朱昌運不愿意給低了自己幾個品級的武將送行,可也不好不聞不問,才給李閻演了這么一出。也算是漕運總督,給為浙江除了禍患的大功臣,一點該有的敬重。
在場的人也不是看不出來,但是花花轎子人人抬,沒人戳穿。李閻自己厭惡,索性就沒理會。
李閻說罷翻身上馬,陳躍武啊了一聲:“鎮撫大人。”
“老爺子還有什么事?”
陳躍武笑笑:“我托人去遼東問過,才知道鎮撫您,一無親眷,二未娶妻,兩袖清風。本來我有幾畝薄田,想送給鎮撫家里,權當對鎮撫提點的一點心意,這下也不好張嘴了。”
他從下人手里接過兩只西瓜大小的酒壇。
“這是錦州的士林燒,大人在遼東任職,想必喝得順,您拿著。”
李閻接過酒壇,道了一聲謝,便拍馬而去。
妖馬飛雷出城五里,繞過山坡有座博望亭,亭子上有個眉目皆黑,五十多歲作書生打扮的人。他懷里抱著琵琶,有錚錚鐵聲。
李閻見狀勒住馬,打量了一會來人。這人也打量著李閻,
“好氣概,好駿馬。”
莫后光開口道。
李閻下了馬,沖來人施禮:“這位便是江浙聞名的彈詞大家莫后光莫先生吧,我有個小朋友給我說起過你。”
“我也常聽永昌提起鎮撫,他言語間雖多著墨他的干叔叔火屠,卻不難聽出來,對鎮撫大人的情感也很深。”
李閻不愿意客套:“不知道莫先生找我,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