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我也不知道怎么會搞成這樣,那天人明明還好好的,誰知道吃頓飯的功夫,他就……”
何昌鴻面無表情,陳老板在他身邊急的團團亂轉,滿頭是汗。
這是一間布置簡單的靈堂。桌子上擺著貼有裴東升黑白照片的骨灰龕,地上擺著炭火盆,除了何陳兩人,八仙桌子旁邊坐著一位鶴發雞皮的黑褂老頭,正默默無語地往火盆里添紙錢。
那天裴東升語出驚人,不僅算出何昌鴻生意上的麻煩,還斷言他父親重病,讓何陳二人對這位年紀輕輕的裴師傅心悅誠服,本來約好今天何昌鴻親自接裴東升去何宅,為何爵士治病,誰成想正趕上這一出。
原來裴東升那天才駕車出了金龍大廈,就和一輛重型卡車正面相撞,當場死亡,可憐這位鐵口直斷給多少達官貴人斷卦,無不應驗,卻橫遭慘死,半點也不自知。
“……”
何昌鴻雙手叉腰,在屋里溜達了幾圈,沖陳老板道:“現在人死了,我怎么辦?他還收了十萬美金的訂金。錢呢?!”
“錢在包裹里。”
黑褂老頭盯著火盆,突然開口。
“我整理東升遺物的時候發現的,應該是你的錢,你拿回去吧。”
何昌鴻收斂戾色,細細打量眼前這位黑褂老人。輕聲地問:“您是,裴師傅的?”
“我是他干爹。”
黑褂老頭勉強站起來,拄著拐杖艱難邁步,何昌鴻這才發現,原來這老頭是個瘸子。
“怎么稱呼。”
老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我叫錢五,他們都叫我五叔,我見過你的名片了,何公子是大人物,如果覺得吃虧,叫我瘸五也可以。”
“這話怎么說的,五叔。”
何昌鴻本來想再矜持一些,可時間不等人,他只得旁敲側擊地問:“額,五叔啊,裴師傅這身相術,是不是您……”
“我在殯儀館看守尸體三十多年了,整理遺容我就懂,相術我是一竅不動。這孩子以前在黃大仙給三寸釘當學徒,你們可以去問問三寸釘。”
“……”
何昌鴻有些晦氣地撇了撇嘴,半晌,他才冷淡地說:“告辭了。”
“慢走,把包裹里的錢帶上。”
何昌鴻一揚手:“剛才做晚輩的不會講話,五叔不要生氣。那些錢,就當做給裴師傅的喪葬費了。”
“無功不受祿。”老頭很固執:“拿回去吧。”
何昌鴻沒理他,徑直出了門,陳老板也跟在后面。
“何公子真是菩薩心腸,再怎么說,裴師傅也沒出力,十萬美金說送就送,大氣。”
出了鋪子,兩人上了車,陳老板賠笑著給何昌鴻豎大拇指。
“怕麻煩而已,老家伙一把年紀,干兒子又死了,拿什么養老送終?不要?哼哼。”
何昌鴻一腳踩下油門,車奔黃大仙區去了。
屋里,五叔抿著茶缸,直至把一缸子白水全都喝完,才把桌上的包裹打開,取出其中綠油油的美金,一摞一摞地放進熊熊燃燒的炭火盆。
火焰把富蘭克林的頭像一點點吞沒干凈。
“這三年來你色淫無度,為名為利,往上爬,往下踩,半點不顧他人死活。如今你無端端被人害死,都是因果報應。我當初教你替天改命,我有責任,東升,你泉下有知,也當自省。來世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