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出現了,而且在看到自己受傷后下意識的選擇保護,而非襲擊。
很顯然,假死的洛特或許是一名忠心的騎士,但絕不是一名合格的演員。
他試圖用不擅長的雙劍偽裝自己,可在面對加雷斯時則失去了繼續對戰的信心。畢竟他們是十多年的戰友,就算遮蔽面容,更改武器,肢體上的一些習慣動作還是會暴露出真實身份,所以洛特拔腿就跑。
話又說回來,又哪個受封騎士會窩囊到喝酒醉死?
“理由?”高文重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揚起一邊的眉毛,道:“就因為我身體弱,不懂揮劍,無法殺敵?”
索倫男爵搖搖頭:“你再弱,再無能,也是我雷蒙唯一的兒子,如果我真有這種想法。請放心,輪不到你離家出走,你母親就會拿臺燈砸爛我的腦袋。”
“最近公國內的局勢很不太平,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亂。我們這些勛爵雖然是貴族,但更是大公的受封騎士,戰爭一旦開始就必須前往前線。高文,你明白了么,如果在這個時候進行男爵更迭,那上戰場的人就是你!”
此時的索倫男爵,忽然變得不一樣了。平日里對高文的寵愛,對男爵夫人的唯唯諾諾,對手下仆人的平易近人,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肅殺和殘暴無情,僅僅是坐在椅子上,就給人一種蟄伏兇獸的針刺感。
雷蒙·索倫,十四歲逃離故鄉,奔赴戰場,用無數傷痕和敵人首級證明了自己身為武者的強大和騎士的忠誠,在那場和敵國大戰的萊茵河戰役中,能活著從堪稱地獄的沙場上走出來的,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
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士兵,也比傳奇的劍圣更懂如何保命。
高文的胸腔里有某種火焰在跳動,可能是對金戈鐵馬的向往,也有可能是對死亡的畏懼,他再次認識到了一個真理。
爵位,只是和平年代曇花一現的奢侈品,唯有力量才是永恒不變的硬通貨。
“所以你只是想保護我?保護你的孩子,讓他永遠在溫室里成長,像個無憂無慮的金絲雀般歌唱,就這么昏庸至死?”高文抬起頭,直視索倫男爵的眼睛,道:“您是大公的騎士,我是騎士的孩子,不是懦夫的寵兒!”
男爵笑了,伸手放在高文的腦袋上,撫摸他那微卷的深灰色頭發說:“你的頭發就跟你母親一樣柔軟而美麗,要是再過些年紀,一定會變成讓人著迷的美男子吧。高文,你說得對,你是騎士的孩子,不是懦夫的寵兒。騎士的沖鋒只需要勇氣,拋頭顱灑熱血,用劍與火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可是....”
索倫男爵忽而停下動作,嘆息道:“可是我老了,不再是那個十四歲的少年了,抗在肩膀上的家族復興與個人仇恨早已變成了別的東西。”
“什么東西?”高文問。
索倫男爵放下手,點了點左肩:“這里是你的母親。”
語畢,他又點了點右肩:“這里是你。”
高文瞬間抬頭,瞳孔顫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騎士老了,他的戰馬已死,他的長劍已銹,他的身體也開始害怕傷痛。他在提起最后的勇氣發起沖鋒前,更想當一名自私的父親和丈夫。”
“高文,我的孩子。你告訴我,我做錯了嗎?”索倫男爵輕柔地問。
高文沉默著低頭,眼睛里漸漸被什么東西所模糊,道:“您沒錯。”
這一次,他也試著加重了‘父親’二字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