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凌晨。
“唰——”
正睡得香的白老頭忽然聽見院子里傳來潑水的聲音,他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有些單薄的棉被從身上滑了下去。
隨手抓起丟放在床頭的夾棉長袍披在身上,打開了門。
甫一開門,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身上套著男子寬大的短衫和長袴,衣袖褲腳都卷了起來,費力地拖動著一筐羊肉。
白老頭打了個哈欠。
“丫頭啊,”
“這一大早的你做什么呢?”
聽見白老頭的聲音,正在和一筐羊肉做著斗爭的白錦兒瞬間停住了自己的動作。她抬起頭,及腰的黑發隨意地挽了一個團髻,防止有掉落的發絲擋住自己的眼睛。
她朝著白老頭尷尬地笑了笑,
“阿翁,你起來啦。”
“是啊,狗丫頭一大早就這么吵鬧,讓老頭子還怎么睡覺?”
白錦兒裝模做樣地咳了幾聲,
“既然阿翁都醒了,就來幫忙吧。”
“咚咚咚!”
白老頭手里的開骨刀手起刀落,利落地把面前的四分之一羊肉連骨剁成了小塊兒。
一旁的白錦兒趕忙伸手,把砧板上的小塊羊肉扒弄到早已經準備好的木桶中。
隨后,白老頭看著她從自己從來不離身的小布包里,掏出好幾個瓶瓶罐罐。
看著白錦兒一樣一樣地拔開瓶塞,絲毫不心疼地往里面撒著各色的調味料,白老頭絲毫不覺得奇怪地抱著自己的葫蘆看著;直到她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深口白瓷瓶的時候,白老頭眼里才閃過一絲驚詫。
“等等。”
白老頭喊停了白錦兒。
他走過來,把白瓷瓶從白錦兒手中拿過,湊在鼻間嗅了嗅,一股奇特的香氣竄到他的鼻子里,有些濃烈。
白老頭挑了挑眉毛,拿著白瓷瓶對著白錦兒晃了晃,
“這是什么?”
白錦兒咽了咽口水。
“這個是,額,我從那個,西域的大胡子商人那兒,買的,”
“他告訴我叫孜然,是西域時新的香料,說拿來烤羊肉很好吃。”
白老頭看著白錦兒,原本已經渾濁的眼睛竟然變得有些清明。
“當真?”
“當真。”
白錦兒臉上的表情很認真,看上去還挺令人信服的。
白老頭掃了她一眼,隨即伸出手,把白瓷瓶里的孜然倒了些出來在手上,又仔細地端詳,不時還用手指捻起幾粒,搓碎了嗅。半晌,他倒掉了手中的孜然粒,把瓶子的蓋子蓋好,然后自然地把白瓷瓶揣到了懷里。
“你先用這些試試,”
“這入嘴的東西可不能這樣馬虎。”
“倘若真的能用,老頭子再給你。“
白錦兒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早有了這個準備,轉身低頭,揉搓起盆中的羊肉。
架爐,點火,白錦兒熟練地操作著,小小的身影甚至還沒有整個石臺高,手上的活計卻伶俐精明,一點都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白老頭只是懷抱著酒葫蘆,看著白錦兒。
光滑的石板上涂了羊尾油,溫度的升高使得羊油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味;白錦兒撿了盆中的肉塊,均勻地堆在石板上。
肉與石板碰撞,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白錦兒用手里自己打磨的木鏟,不停翻動著石板上的羊肉,看著羊肉的顏色逐漸變白變黃,邊緣出現看上去就很酥脆的金黃色邊緣。
于是,白錦兒伸出手,朝白老頭招了招。
白老頭把白瓷瓶遞到了白錦兒的手中。
細碎的顆粒雨滴似的落到了羊肉上面,霎時間,濃烈的奇異香氣,從羊肉身上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