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陽的父親陶敬慶,是錦官城正六品的承議郎,陶家在的居正坊,也不知道比他們住的清云坊好上多少——來這兒十二年光景,“窮苦”的白錦兒還一直沒有這個榮幸,能夠見到前世她一直夢想能看到的古代園林。
踏進陶家的門,白錦兒的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入眼先是一排青翠的竹林,繞過竹林后,眼前豁然開朗。被木制廊道分割成小個小個方塊的小湖,有幾株桃花和梨花交錯種在湖邊,淺粉色和白色的花瓣被微風吹落,飄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小圈漣漪。
“狗丫頭發什么呆,快過來!”
自家阿翁的聲音已經從前面傳來,呆愣的白錦兒這才清醒過來,趕忙提著襦裙朝白老頭跑去。
白老頭帶著白錦兒左繞右繞,看得出來,他對這條路很是熟悉,
看樣子他真的沒有騙自己,白錦兒心想。
不一會兒的功夫,白老頭就帶著白錦兒來到了陶家廚房所在的地方。
“啪”的一聲,白老頭推開了木板門,偌大的廚房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口大鍋蓋著鍋蓋,“咕嘟咕嘟”地發出沸騰的聲音。
“哎呀呀糟了糟了,”
白老頭顧不上身后好奇的白錦兒,擼著袖子朝大鐵鍋跑去。抄起擺在爐灶旁邊的大勺,白老頭一把掀開了鍋蓋。
白色的霧氣從鍋里冒了出來,帶著滾燙的蒸氣,可白老頭卻好像感覺不到似地,把眼前的白霧吹開,大勺伸進了鍋里。
霧氣漸漸散去,鍋里的真貌暴露在視野中,原來是一大鍋已經熬成乳白色的羊湯,此時正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鍋蓋掀開,散去的不僅是遮人視線的霧氣,還有那濃烈的香味,讓人問了食指大動。
白老頭的大勺在鍋里攪動了會兒,他像是放心似的舒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
“呼,還好還好,還以為煮砸了呢。”
說完這句話之后,白老頭忽然提高了音量,對還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白錦兒喊了一聲:“狗丫頭發什么呆呢,快進來給我幫忙!”
“噢!”
......
陶陽告辭了母親和其他的賓客,手里拿著那卷書,順著廊道慢慢地朝自己房間的位置走去。
看著路邊逐漸飽滿起來的海棠花花苞,少年忽然有些愣神,在他的眼里,那紅艷豐滿的花苞逐漸變了,慢慢變成了一張同樣紅艷豐滿的小臉蛋。
那張可愛的小臉蛋啊,像剛剛從籠屜里拿出來的蒸餅一樣,粉白濕潤,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去戳一戳,看是不是和蒸餅一樣的有彈性。
想起和白錦兒的第一次見面,陶陽的嘴角不禁掛起一絲淺笑。
那好像是一個冬天,錦官城的初雪。
他穿著新做的毛襖,在和母親一同出門的時候走失了,九歲的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西市里,慌張無措。就在那個時候,一只小小白白的手拿著一塊還冒著熱氣的胡麻餅,遞到了他的面前。
大哥哥是和阿娘走失了嗎?
扎著兩個小發鬏的小姑娘,身上穿的襖衫還打了補丁,她比九歲的陶陽矮了將近半個身子,卻抬頭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毫不怯場。
她給自己遞了個胡麻餅,說是剛剛出爐的還很溫暖,叫自己乖乖地坐在屋外的長椅上,等著阿娘來找自己。
接過那胡麻餅,陶陽竟然就這么聽了她的話,坐在那條被擦的干干凈凈的長凳上,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就這樣忙碌著。
長凳周圍并不寒冷,相反的,還很暖和。是因為就在長凳的不遠處,架著一口鍋,鍋里燒著沸騰的水,水上面架著五層的籠屜。